一、子夜赴约
戌时末,慈宁宫敲响了落锁的钟声。三十六下钟响在寒夜中格外沉重,每一声都宣告着宫禁的开始。各殿门窗陆续关闭,太监宫女们提着灯笼在廊下穿梭,进行最后一次巡查。
沈惊棠坐在厢房内,面前的医书摊开着,目光却停留在窗外的夜色中。春儿已经按照她的吩咐早早睡下——或者说,假装睡下。沈惊棠知道这丫头在装睡,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和过于规律的呼吸出卖了她,但她没有点破。
亥时初,她吹熄了蜡烛。黑暗中,她换上最暗色的衣裳——一件深灰的太监常服,是白天让春儿从浣衣局“借”来的。头发全部束起,藏在同色的幞头下。脸上用特制的深色药膏涂抹,遮掩了原本的肤色。最后,她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三枚银针和几包药粉。
赴约需要理由。她早已想好说辞——太后服药后夜半口渴,需去小厨房取温水。这是医官的职责,合情合理。但真正要去的是西华门,这就需要一个更大的借口。
她从袖中取出白天偷偷抄录的一份药单,上面列着几味珍稀药材:雪山莲蓬、赤焰草、百年石髓。这些是解“冰火蛊”之毒必需的药材,萧绝若真中此毒,太医院必定在寻找。而据《太医院秘录》记载,太医院药库并无这些北境奇药,需要从宫外寻购。
这是个完美的借口:夜半出宫,是为了紧急寻药救治靖北侯。即便被发现,也有正当理由。
亥时二刻,她悄声推开房门。廊下只有一个守夜的小太监,靠着柱子打盹。她轻手轻脚绕过,沿着墙根的阴影快速移动。
慈宁宫通往西华门的路她白天已经记熟:出慈宁宫西门,穿过御花园北角,沿宫墙夹道走一里,再拐进西六宫与宫墙间的窄巷,尽头就是西华门。这条路夜间少人行走,但沿途有三处岗哨。
第一处岗哨在御花园北门。两名侍卫持戟而立,灯笼在寒风中摇晃。沈惊棠从怀中取出一小包药粉——这是用曼陀罗花粉和安息香混合制成的迷香,点燃后散发的气味能让人短暂昏沉。
她躲在假山后,用火折子点燃药粉。微弱的青烟随风飘向岗哨,片刻后,两名侍卫开始打哈欠,眼神涣散。她趁机快速通过。
第二处岗哨在西六宫巷口。这里不能用迷香,因为巷口开阔,风大易散。她选择绕路——从一处荒废的宫殿后墙翻过。这处宫殿年久失修,墙角有个狗洞,白天她已探查过。
钻过狗洞时,她的腹部被挤压,一阵抽痛传来。她停下动作,深呼吸,轻轻抚摸小腹,心中默念:“孩子,再坚持一下。”疼痛渐渐缓解。她知道这样对孩子不好,但别无选择。
第三处岗哨就在西华门内。这里是重中之重,有四名侍卫把守,还有一名锦衣卫缇骑带队。沈惊棠藏在巷口的阴影里,观察着岗哨的情况。
离亥时三刻还有一刻钟。她必须想办法出去。
这时,她注意到一个细节:带队的那名缇骑频频看向宫门方向,神色焦虑,似乎在等什么人。而且他的站姿有些奇怪——右手一直按在左臂上,手指微微颤抖。
受伤了?沈惊棠仔细观察,发现他左臂的衣袖在肘部有深色污渍,虽然刻意掩饰,但在灯笼光下仍能看出是血渍。
机会来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冠,从阴影中走出,径直朝岗哨走去。
“站住!”侍卫立刻喝道,“宫禁已闭,何人夜行?”
沈惊棠停下脚步,用刻意压低的嗓音说:“下官太医院医官王清,奉陈御医之命,有紧急药材需出宫采买。”
“令牌!”
沈惊棠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制令牌——这是白天从陈御医那里“借”来的出宫令,只说需要查阅宫外医馆的旧方,陈御医不疑有他。令牌是真的,只是用途不对。
侍卫检查令牌,又看了看她:“为何夜半出宫?”
“靖北侯病情危重,急需几味北境奇药。太医院药库已无存货,需连夜从京中各大药铺寻购。”沈惊棠语气急促而诚恳,“若是耽搁了,侯爷性命堪忧。诸位想必知道,侯爷是北境功臣,若有闪失,谁也担待不起。”
这话半真半假,却击中了要害。靖北侯在北境军中的威望,连宫中侍卫也有所耳闻。那缇骑闻言走过来,接过令牌仔细查看。
“王医官?”缇骑盯着她的脸,“本官白日似乎在慈宁宫见过你。”
“正是下官。”沈惊棠面不改色,“下官专职照料太后汤药,但靖北侯的病情也需兼顾。陈御医吩咐,若太后这边无碍,可优先处理侯爷的急症。”
缇骑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懂治伤吗?”
沈惊棠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略通。大人可是有伤在身?”
缇骑左右看看,压低声音:“白日追捕要犯时中了一箭,箭上有毒,太医院的药不管用。”他掀起衣袖,露出左臂——伤口在肘上两寸,已经发黑溃烂,周围的皮肤呈暗紫色,正是中毒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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