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京城某处暗室中。
忽明忽暗的光影将男子半张脸掩在阴影中,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暗室四角摆着鎏金更漏,滴水声黏稠如蛇信吞吐,他却仿佛溺毙在这寂静里,连呼吸都轻得瘆人。
石阶下跪着一身着黑衣的侍卫,身体微颤,冷汗浸透了后襟。
男子仍垂手盯着案上的残局,黑白玉棋子深陷龟( jūn)裂纹棋盘,恍若困在死穴的残兵。他忽而拾起一枚黑子,对着昏光端详许久,蓦地轻笑一声。
那笑声似冰锥划过瓷枕,激得人牙根发酸。
“他以为用玄冥帮旧部,就能彻底撇清干系?”男子慢条斯理地将黑子放入棋盅,“天真得可爱。”
一只灰蛾扑向灯笼,在他脚边投下扭曲的暗影。他漫不经心地站起身,鹿皮靴底精准碾碎翅膀残缺的飞蛾,动作优雅得如同在花园里踏青。
“你在怕什么?”他垂手拨弄着腕间的一串乌木佛珠,指尖划过骷髅雕纹佛头时,喉间溢出两声闷笑,“我这个人... ...向来最讲道理。”
侍卫的头垂得更低,不敢接话。
男子推开墙边暗格,取出一卷泛黄的账册,“等到那位查到黄河溃堤的三十万两治河银... ...就送他去和河伯作伴吧。”
烛火骤然被袖风扇灭,只余下机关门转动的轻响。
而流民营这边,赵元风在处理暗流涌动时,苏暖也没闲着。
她已经给新增的三十五名病患做完了皮试。“三个过敏... ...概率还行。”她一边记录一边嘀咕。
然后将那三人与之前的过敏者安排在另一医帐,让老大夫用中药针灸等方式继续救治。
三十六名可用药病患进行了第一轮注射,原来的十名病患则用到了第三轮。“希望能有效果。”苏暖揉了揉发僵的脖颈,回到制药帐篷。
墨雨已经将用过的柑橘处理干净,新送来的柑橘上的青霉菌也全部刮取完毕。
“苏姑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接下来的工序我自己来吧。”
苏暖不是信不过墨雨,而是青霉素后续提纯需要精准把握,现在的条件太简陋,只能靠她的经验手感,旁的人帮不上什么忙。
墨雨离开后并未走远,隐在暗处护卫。他现在看苏暖的眼神多了几分敬意,这姑娘干活拼命的劲儿,比他们这些暗卫还狠。
酉时更鼓响过,墨竹端着晚膳进主帐,“王爷,该用膳了。”
“她可曾用晚膳?”
墨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谁,“苏姑娘应该还在制药... ...”
赵元风皱了皱眉,搁下笔,“随我去看看。”
走到苏暖所在的帐篷,掀开麻布帘子,便看见她蜷在太师椅里睡着了。残阳的暖光堪堪笼住她低垂的颈项,一寸寸垂向案头。
帐篷里蒸腾着酸腐的霉味,混着柑橘清香和草木灰的焦气,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气息,也不知道在这个味道下苏暖是怎么呆得下去的。
【这傻丫头,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
他放轻脚步绕过满地竹器,来到苏暖身边。三支青瓷药瓶整齐摆着,瓶口蜡封严密。
夜风穿过,带起案头药笺。赵元风瞥见纸上一串古怪符号,像是梵文又似道家符咒一般。其实是苏暖用英文字母和数字记录的数据。
太师椅里传来微不可闻的嘤咛。赵元风解下披风的动作比思绪快了一步,披风覆在苏暖肩头时,他才发现她脸上沾着草木灰,蹭着木炭黑,活像只钻过灶台的花猫。
总是挺直脊背‘冲锋陷阵’的丫头,此刻倒是露出难得的柔软。
“王爷... ...”墨竹的惊呼在赵元风的噤声示意下噎在喉头,只得默默上前收起药瓶。
赵元风横抱起苏暖,滚烫的呼吸渗进他衣领,混着丝丝柑橘香,仿佛与记忆中的某个夏日重叠。
穿过暮色渐深的流民营。不少侍卫偷偷侧目,自家王爷抱着个满脸花猫似的姑娘,这画面实在太冲击。
主帐掌起了琉璃灯。赵元风将苏暖放在榻上,正要起身,忽然察觉胸口微痒——是苏暖无意识攥住了他的衣领,拇指还虚按在他锁骨间的缺盆穴上。
赵元风喉间溢出短促的嗤笑,【这丫头昏睡过去还在找穴位,真是... ...】
“松手。”他单膝压在榻沿,腾出右手去掰她的手指。
苏暖突然在梦中呛咳,滚烫的鼻息喷在他襟前蟠龙纹上。那五根细竹似的手指反而扣得更紧,生生将亲王常服扯出麻衣褶皱。
帐外传来戍卫交接的兵戈声。赵元风本想直接起身,不料目光扫过苏暖散开的衣领,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他僵着脖颈不敢低头,耳根却悄悄泛红。
“麻烦。”他低声抱怨,却还是就着这个半悬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将枕头垫到她头下。
当赵元风终于把人囫囵裹进锦衾时,额头已泛起细密汗珠。这比他应付朝堂上那些老狐狸还累。
苏暖是被饿醒的。
她蒙着水雾的瞳孔映着琉璃灯光,盯着桌案上的烛火足足半刻钟,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赵元风的主帐?!
“醒了就松手。”低沉的嗓音自头顶压下,震得她耳廓发麻。
苏暖慌忙撑起身子,这才发觉赵元风竟斜靠在床头,而自己的右手正死死攥着人家的衣襟!蟠龙纹刺绣已在掌心烙出清晰红痕。
“对、对不起王爷!”她触电般松手,耳尖红得能滴血,“我、我记得我明明在制药... ...”
赵元风若无其事地抻平衣襟褶皱,“无妨。”他起身倒了杯温水,突然将杯缘抵住她下唇,“张嘴。”
苏暖呆愣愣就着他的手吞下温水,又惊醒般接过杯子。
“醒了就去吃饭。”赵元风语气平淡,“你不饿,本王都饿了。”说完便吩咐墨竹摆膳。
苏暖又坐到了早膳时的小桌旁。看着明显热过痕迹的菜肴,她偷偷瞥向赵元风,他正旁若无人得用膳,举止从容,连心声都没有。
[装,继续装。]苏暖心里嘀咕,低头作鹌鹑状老实吃饭。
【饿猫扑食似的。】
“咳咳!”突如其来的心声让正在喝粟米粥的苏暖呛出泪花。她狼狈地擦嘴,瞪向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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