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醉仙楼，苏暖整理着此行的证物。在明月轩的物证中看到了一张地契，“王爷，你看这个！”
她将地契递给赵元风，“明月轩三年前就过户给了一个叫崔杰的人，已经不是林掌柜的产业了。”
“崔杰？”赵元风默念着这个名字，“没听过清河崔氏有这号人物... ...”
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玉牌。玉牌背面刻着“明心见性”四个字——正是当年古寺老者曾对他说过的话。
见赵元风又摸着那块玉牌，苏暖突然想到昨夜崔鱼鸢留的话，“崔姑娘说的‘清河夜舟’，到底是什么意思？”
“清河崔氏在京城有座别院，就叫夜舟坞。”赵元风收起玉牌，“是崔鱼鸢的祖父崔宸翰在当年主持修撰《皇室玉牒》时，官家赏赐给他的院落。”
苏暖闻言心想，[玉牒，那不就是记载皇族血脉的秘典嘛，感觉有瓜的节奏。]
“整理好了吗？我们即刻启程。”赵元风的话将苏暖拉回现实。
苏暖点头，将最后一样用油皮纸包好，装入行囊，“不和江枫眠道别吗？”
赵元风还未答话，江枫眠已大步走来，衣袍上还沾着夜露与血迹，脸上却挂着惯常的散漫笑意，“这就走了？好歹喝杯饯行酒... ...”
“漕帮内乱初平，你比我们忙。”赵元风打断他，却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拿着这个，若遇官府刁难，可调动沿江十二驿的暗卫。”
江枫眠挑眉，“呦，睿王爷这是要收编漕帮？”
“是合作。”赵元风眸光微动，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江枫眠大笑，反手从腰间解下一个酒囊抛过去，“礼尚往来——我亲手酿的罗浮春，统共就剩这一囊了。”他眨眨眼，“放心，没下毒。”
赵元风接过酒囊，拔开塞子轻嗅，烈酒醇香中竟带着一丝清苦药香。
“加了当归？”
江枫眠抱臂而立，“活血化瘀的。”
“多事。”赵元风冷声，却还是将酒囊收下了。
江枫眠低头轻笑，转而看向苏暖，“小丫头， 这个给你。”
油纸包摊开，是琥珀色的饴糖，每块糖里都封了一朵完整的桂花。“赶路时含一块，比医官院的提神丸还管用。”
苏暖接过，真心道了声谢，江枫眠却忽然低头凑到她耳边，“要不你还是别跟这木头回去了... ...”
话未说完，一个酒杯又飞了过来。江枫眠伸手接住，朗声调侃道：“睿王爷真是一点长进没有。”
转身要走时，袖口突然被苏暖拽住。
“这个给你。”苏暖飞快地往他掌心塞了个瓷瓶，“我自己配的止血散，还挺好用的。”顿了顿，声音渐低，“... ...保重。”
江枫眠怔了怔，指尖摩挲过瓷瓶上刻的小字‘暖’。
忽然扬眉一笑，“小丫头人如其名。”
转身出了醉仙楼，余音散在耳边，“就此别过，后会有期！糖别吃太快，京城可没这个味儿... ...”
几匹骏马飞驰过十里长亭，一阵清越琴音破空而来。
远处芦苇荡中，一叶扁舟载着红衣女子，正在弹奏《霓裳羽衣曲》的最后一叠。
袅袅琴音中，苏暖回头望了一眼。
烟柳画桥的扬州城在晨光中渐行渐远，而运河上，一艘悬挂着漕帮青龙旗的楼船船头，一抹湖蓝身影负手而立，似在远眺，又似在送行。
曲毕舟行，红衣身影渐渐隐入芦苇深处。
“驾！”
赵元风与苏暖并辔( pèi)疾驰，身影逐渐融入橘色朝阳。官道两侧的稻田里，秧苗进入了新一轮的抽穗... ...
几日后，官道上尘土飞扬。
“王爷，前面有茶寮，可要歇息片刻？”墨竹策马靠近，恭敬地询问。
午时的阳光依然灼热，赵元风眯了眯眼，看向不远处简陋的茶寮。几匹骏马拴在棚外，其中一匹通体雪白，极为醒目。
“歇一刻钟。”他简短道，目光却在那匹白马上多停留了一瞬。这马品种不凡，不似寻常商旅所有。
来到茶寮前，几人翻身下马，苏暖揉了揉被颠得有些麻木的屁股。
她今日穿着淡青色衣裙，发间只簪了那支合欢簪，却掩不住那股不同于寻常丫鬟的气质。
“这天气连日跑马，真是要命。”她小声抱怨着，用手扇了扇风。
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心悸。苏暖下意识按住胸口，那里挂着半枚残缺的玉坠。
她只以为自己是有点中暑，稍稍松开领口，赶紧吩咐茶老板道：“老板，来壶凉茶，再上几样点心。”
茶寮内，洛青衣背对门口独坐一桌，听到脚步声时她并未回头。直到刚刚听到苏暖清亮中带着几分随意的声音，洛青衣手中的茶杯猛地一顿。
她缓缓转头，视线越过赵元风，直接落在了苏暖身上。
少女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轮廓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眉眼却像极了她们的母亲。
而当她的目光落在苏暖项间若隐若现的玉坠时，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落在桌上。
“客官？您没事吧？”茶寮老板关切地问。
洛青衣恍若未闻，只是死死盯着那枚玉坠。“妹妹... ...”她无声地唤道，指尖微微发抖。
苏暖似有所感，抬头看向洛青衣的方向。
四目相对，她心头猛地一跳，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怎么了？”赵元风注意到她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清俊‘男子’正盯着苏暖看，眼神复杂难明。
那人虽作男装，但以他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是女子假扮。
“没什么。”苏暖摇摇头，却忍不住又看了那人一眼，“只是觉得... ...那位公子有些熟悉。”
赵元风眼神一冷，不动声色地挡在苏暖身前，隔断了那道视线。
洛青衣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低头抿了口茶，强迫自己冷静。
十五年... ...她找了十五年了。如今妹妹就在眼前，却不能立刻相认。
星象所示东宫有变，而妹妹竟与睿王同行。
她必须先弄清楚妹妹卷入的是怎样的旋涡，避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才能护她周全。
茶寮外忽然刮起一阵怪风，吹得旗帜猎猎作响。洛青衣抬头望天，晴空中竟有几丝乌云飘过。
她眉头微皱，掐指一算，神色更加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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