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低沉却蕴含着雷霆之怒的断喝，如同惊雷炸响在喧嚣的紫宸殿内，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声音。整个大殿霎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赵光仪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军情如火，燃眉之急！尔等身为国家栋梁，皇子亲王，不思破敌良策，却只知在此争执不休，成何体统！”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得方才争得面红耳赤的几人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容朕思量片刻！”皇帝拂袖，语气决绝，“退朝！”
话音未落，他根本不给百官任何反应和劝谏的机会，在内侍们惊慌却训练有素的簇拥下，猛地转身，快步离去，只留下一个充满怒意和焦灼的背影。
紫宸殿内，留下一群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的文武百官。
方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几位皇子，此刻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脸上青红交错，既有被呵斥的难堪，更有对父皇突然离去以及那未知“内侍禀报”内容的惊疑不定。
沉重的气氛，并未因皇帝的离去而消散，反而变得更加诡谲和压抑。
赵光仪沉着脸一言不发，脚步生风，径直地走向了皇后的仁明殿。
殿内，皇后一身沉香色的蹙金绣云凤纹广袖常服，衣料是顶级的吴绫，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既显身份尊贵，又不失内敛气度。外罩一件同色系、但颜色更浅的轻容纱披帛。
她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是端庄的“朝天髻”，但并未佩戴过多珠翠，仅正中簪着一支赤金点翠祥云衔珠大凤簪，凤口垂下的三串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光泽温润。
两侧各点缀一支碧玉云纹掩鬓，耳上戴着一对简单的东珠耳坠。
这身装扮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母仪天下的雍容气度，整个人又如同殿内袅袅升起的檀香，沉静、安详，在这焦灼的时刻，成为皇帝唯一能暂时卸下心防、稍作停泊的港湾。
她早已备好了温热的清茶静候，茶香袅袅。
“陛下息怒。”待赵光仪走进殿中，皇后迎上前，亲自奉上茶盏，声音温和。，“前朝大殿，百官皆在，诸位皇子与大臣们各有立场，难免争执。但军情紧急，不容拖延，越是此时，越需冷静决断。”
皇帝接过茶盏，却无心品尝，重重地叹了口气，将茶盏顿在几案上，“哼，一个个说的冠冕堂皇，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当朕不知道吗！”
皇后柔声劝慰，“皇子们年岁渐长，各有幕僚，对军国大事有些自己的想法，也是常情。陛下还需保重龙体，才能为孩子们明断乾坤。”
正说着，宫人入内禀报：“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和几位王爷还有兵部尚书等人已在殿外候旨。”
赵光仪冷哼一声：“传他们进来。”
皇后贴心的为他整了整衣袍，恢复帝王威仪。
众人鱼贯而入，神色各异。
不等皇帝发问，襄王赵元琤便抢先一步，躬身道：“陛下明鉴，臣方才在前朝不便详奏。臣怀疑，此次我军中伏，陆将军重伤，恐非偶然。军中或有人散布谣言，动摇军心，甚至... ...此战恐内有隐忧，有奸细作祟！”他意有所指，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众人。
太子赵元玙冷哼一声,立刻反驳，“二弟既然有此猜测，为何不在大殿之上言明？此刻说来，岂非有故弄玄虚、事后诸葛之嫌？”
他绝不容许赵元琤借此机会打击他的势力，暗示他治军不严。
“事后诸葛？”赵元琤从容接话，语气却带刺，“此事尚未最终核实，岂敢在百官面前妄言，徒乱人心？臣弟一片苦心，皇兄莫非不能体谅？”
二人顿时又争论起来，一个咬定内有隐患需先肃清，一个指责对方危言耸听、扰乱视听。
寿王赵元珽听得不耐烦，粗声道：“管他什么隐忧不隐忧！陛下，给臣精兵数万，臣直接打过去，把灵州之围解了，把那雪狼的脑袋拧下来便是！”
“三弟勇武，但为将者，非只有勇。”赵元琤淡淡打断。
皇后见状，适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她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赵元风，看似打圆场地引导，“陛下，诸位皇子皆是一片为国之心，只是策略不同。元风素来沉稳，一直没有说话，或是心中已有破解之法。”
赵光仪也看向了赵元风，带着审视，“元风，你对此事有何看法？说说看。”
赵元风出列，“回陛下，娘娘。太子皇兄所虑甚是，京师重地，不可不防。”随即又转向二皇子，“二皇兄所言军中隐忧，亦非空穴来风，西夏对我军内部若有所渗透，不得不防。”
他话锋一转，提出了具体的解决办法，“然，灵州之围必须速解。臣以为，峪关守军可调，但非全部。可抽调其中精锐骑兵一万，由一员骁将率领，轻装疾进，驰援灵州，以求速战。同时，命河北路驻军向西佯动，侧击西夏后勤线，牵制西夏部分兵力。至于京师防卫，可从京畿禁军中抽调部分，加强峪关防务，并严令周边州县加强警戒，如此可保无虞。对于军中可能的隐忧，可派监军随行，并授予主帅临机决断、整肃军纪之权。”
赵光仪听完，沉吟不语，目光在几个儿子间逡( qūn)巡。选择谁作为主帅，不仅关乎西北战局，更关乎朝局的平衡。
“元风，你的分兵之策确有道理，但领军之人... ...”
“陛下！臣愿往！”寿王赵元珽抢先请命，斗志昂扬。“臣必破西夏，扬我大晟国威！”
赵元琤轻笑道：“三弟勇猛，二哥佩服。然用兵之道，贵在谋略，临机应变更为重要。灵州局势复杂，非一味猛冲猛打所能解决。”
太子见状，顺势接话，看似公允实则将二皇子排除在外，“既然如此，为稳妥起见，臣推荐二弟挂帅，正好一展所长。三弟为副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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