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漕帮的影响力,有江枫眠帮忙,调查起来会顺利很多。“酒,我收下了。这份人情,本王记下了。”
“这还差不多。”江枫眠满意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行了,酒送到了,话也带到了。我就不打扰王爷和小丫头商议国家大事了。”
又回头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他特有的江湖傲气,“需要帮忙查什么,尽管开口。在这大晟的水面上,还没多少事能瞒过我江枫眠的眼睛。不过,规矩你懂的,等价交换。”
他作势欲走,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对苏暖眨了眨眼,“小丫头,要是哪天在某人这里待闷了,随时来漕帮找我,保证比这儿有趣得多!”
“江枫眠!”赵元风忍无可忍,声音里带上了薄怒。
江枫眠哈哈大笑,不再停留,潇洒地挥了挥手,转身离去,留下满室若有若无的酒香和一个脸色黑沉的赵元风。
苏暖看着江枫眠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身边气压低沉的赵元风,无奈地笑了笑。这俩人,怕是天生八字不合吧?不过,有江枫眠这样一个亦敌亦友、消息灵通的帮手,在这迷雾重重的局势中,倒真是一件幸事。
只是… …她偷偷瞄了一眼还在生闷气的赵元风,心想,以后这府里,怕是会更“热闹”了。
就在码头骚乱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开封府仍在追查线索之际,远在京城以西约百里外的中牟( móu)县县学也不大太平。
中牟县学规模不大,却是本地学子求学上进的重要阶梯。近日,朝廷关于调整官学补贴、向更多贫寒学子倾斜的新政风声已然传来,虽未正式行文,却已在本就不大的县学内激起了涟漪。
原本占据学中多数廪饩( lǐn xì)(官方发放的生活补贴)名额的,多是本地家境尚可的富户或小吏子弟,新政若行,他们的利益首当其冲。
这日午后,学谕刚将本月廪饩发放完毕,几名家中颇为殷实的学子看着手中比往常少了些许的银钱,脸上已露不悦。他们围在学谕房外,声音不大不小地抱怨着:
“学谕大人,这月廪饩为何又减了?莫非朝廷真要断了我们这些人的上进之路?”
“是啊,听说还要招更多贫家子进来,届时粥少僧多,我们怕是连这点都要没了!”
学谕是个老学究,只得耐心解释,“此乃朝廷新政风向,意在广育英才,尔等当体谅圣意,专心向学… …”
然而,他的解释苍白无力。就在这时,一个名叫周茂的学子挤上前来,他手中捏着一张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抄件,声音陡然拔高:
“体谅?我们体谅朝廷,谁体谅我们寒窗苦读?诸位同窗看看!这抄件上写得明明白白!朝廷不仅要削减我等廪饩,还要将名额尽数让与那些新招的寒门!他们连束修( xiū)都未必交得起,凭什么抢占我们多年苦读才得来的资源?!”
他扬着手中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些夸大其词、甚至曲解新政的内容。这话如同火星掉入干柴堆。本就心怀不满的学子们情绪瞬间被点燃。
“岂有此理!科举已让寒门占了便宜,如今连官学都不给我们留活路了吗?”
“这定是朝中有人媚上欺下,讨好寒门,罔顾我等士子心声!”
混乱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去找学正理论!不能让新政毁了县学!”
“对!去找学正!”
人群被煽动起来,情绪激动的学子们不再理会老学谕的劝阻,浩浩荡荡冲向学正办公的明伦堂。他们砸响了堂前的鼓,高声叫嚷,要求学正给个说法。
当中牟县学的学正闻讯匆忙出来试图安抚时,场面已然失控。周茂等人不断高喊口号:
“反对苛政!”
“寒门滚出县学!”
“新政不公,士子寒心!”
更有甚者,开始捡起地上的石子投向明伦堂的门窗,砸得噼啪作响。
混乱中,有人冲进了旁边的藏书阁,将几本象征“新学”、据说与松涛书院格物理念相关的书籍翻找出来,狠狠地掷于地上,甚至有人掏出火折子,试图将其焚毁!
“烧了这些蛊惑人心的东西!”
“让它们滚出县学!”
浓烟升起,虽被及时赶到的衙役扑灭,未酿成大祸,但县学被砸、书籍被焚的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周边州县。
京城,睿王府。
宁王赵元珩拿着一份来自中牟县的加急文书,面色凝重地走进了赵元风的书房。
“六弟,你看看这个。”赵元珩将文书递给赵元风,语气带着明显的忧虑,“中牟县学昨日发生生员骚乱,明伦堂被砸,藏书阁遭焚,几名博士受伤。闹事者声称… …是抗议新政削减廪饩,偏袒寒门。”
赵元风接过文书快速浏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苏暖也凑近观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又是针对新政,又是煽动对立… …”赵元风将文书重重拍在案上,“这手法,与码头事件何其相似!”
赵元珩叹了口气,他在学术上向来用心,自从建立松涛书院后,对各地官学情况也比旁人更了解几分。
“此事绝非表面看来那般简单。中牟县学规模不大,生员素来还算安分。朝廷关于调整廪饩、倾斜寒门的政策尚在议政堂讨论,并未正式推行,何来‘削减’之说?这分明是有人借题发挥,故意歪曲事实,煽动不明真相的学子闹事!”
赵元风冷静分析,“背后之人很聪明,不在正面攻击,而是四处点火,让我们疲于奔命。码头的事尚未查清,县学又起风波。若不能尽快揪出幕后黑手,遏止这股歪风,恐真会酿成大乱,届时父皇迫于压力,新政可能真的会夭折。”
苏暖补充道:“而且,这次直接焚毁了与‘新学’理念相关的书籍,矛头似乎也隐隐指向了松涛书院所倡导的格物致知之学。他们是想要从根本上否定改革,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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