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仪看着她情真意切的模样，眼中的审视稍稍淡化。他自然知道后宫女子各有心思，但德妃这番说辞，让他颇为受用。
德妃见他面色稍缓，抬起盈盈水眸，眼中满是真诚与毫不掩饰的爱慕，“臣妾能做的，也唯有在这些生活小事上，多花些心思，盼着陛下在臣妾这里，能真正放松片刻，便是臣妾最大的福分了。”
果然，赵光仪闻言，脸上露出受用的神色，拍了拍她的手背，连声道：“爱妃有心了，朕知你一向体贴。”
德妃顺势依偎过去，语气却微微低落下来，但很快又强打起精神，勉强笑道：“只是… …许是臣妾考虑不周，不该贸然请苏姑娘过来，怕是又惹得皇后娘娘不快了。”
“哦？爱妃为何这么说？”赵光仪仿佛什么都不知道般问道。
德妃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苏姑娘今日才在臣妾这里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皇后娘娘便派了秋纹急匆匆地将人叫了回去，说是忘了赏赐… …臣妾愚笨，也不知是哪里做得不妥，总是… …总是让皇后娘娘误会。”
赵光仪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自然明白后宫这些弯弯绕绕，皇后对德妃的忌惮和打压，他并非全然不知。
此刻见德妃如此“懂事”地隐忍委屈，再对比皇后近日因太子之事显得有些急躁的言行，心中天平不免又向温柔解语花的德妃倾斜了几分。
“皇后统摄六宫，事务繁多，难免有顾及不周之处，你多体谅便是。”皇帝安抚地揽了揽她的肩，语气温和，“你只需记住，你的心意，朕明白。”
德妃立刻破涕为笑般，将脸埋在皇帝肩头，软语道：“有陛下这句话，臣妾便什么都不怕了。”
赵光仪揽着她，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但眼底深处的那抹深思并未完全散去。后宫这些女人的小心思，他看得明白，只要不越界，不影响到前朝大局，他倒也乐得在一旁看着，偶尔，也不介意被这温柔乡小小地利用一下。
永福宫的灯火，在今夜显得格外明亮温暖。
马车辘辘行驶在京城街道上，车厢内悬挂着精巧的防风灯，晕开一团团温暖的光晕。
脱离了皇宫那令人窒息的氛围，苏暖一直挺直的脊背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轻轻靠在了柔软的车壁上。
一直沉默的赵元风伸出手，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中。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指腹一遍遍摩挲着她纤细的手指，像是在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累了？”他低声问，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柔和。
苏暖没有逞强，轻轻“嗯”了一声，带着一丝卸下防备后的疲惫，“有点。宫里… …说话总要思前想后，比验尸还费心神。”她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有些无力的弧度。
赵元风看着她眉眼间的倦色，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揽入自己怀中，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
苏暖身体有一瞬间的本能僵硬，但随即，感受到他怀抱的坚实和传递过来的体温，那点僵硬便化开了，她顺从地依偎过去，将头靠在他肩上，闭上了眼睛。
“皇后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赵元风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她想留你在宫中，绝无可能。”
“我知道。”苏暖闭着眼，声音有些闷，“你来得很快。”这句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庆幸。
“对了，有件事，在宫里没来得及细说。”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依旧靠着他，但语气变得清晰起来，“今日我与和静在御花园时，德妃娘娘也曾派人来请过我。”
“德妃？”赵元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警惕，“她找你做什么？”
“是永福宫的严嬷嬷来的，理由很得体，说是德妃娘娘得了一本前朝医药孤本，有些疑难之处，御医们众说纷纭，想请我过去‘参详一二’。”苏暖语速平稳地叙述着，“我推脱不过，便跟着去了。”
赵元风冷哼一声，“医药孤本？我竟不知她何时对医药感了兴趣。然后呢？”
“德妃娘娘看起来倒是温和亲切。”苏暖客观地描述着，“她先是关心我的伤势，赏了些药材。然后… …”
她顿了顿，斟酌着用词，“话里话外，暗示皇后那边对我多有打压，表示若我日后在宫中遇到难处，可以去找她，她能在后宫护我一二。”
“她竟说的如此直白？”赵元风有些不可置信。
“是。”苏暖肯定道，语气带着一丝冷静的分析，“她很聪明，没有直接要求我做什么，只是抛出了一个庇护的承诺。但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皇后的人就到了，以忘了赏赐为由，将我叫回了仁明殿。”
“她倒是打得好算盘。利用皇后的打压来衬托她的‘宽和’。德妃这是看准了皇后与我的矛盾，想将你，或者说通过你，将我的一部分力量，引向她那边。”赵元风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冷意。
苏暖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抛出的橄榄枝，我没有接，只说是万事需以你的意思为先。”
赵元风低头看她，黑暗中也能感受到他目光的赞许，“你能先想到我，我很开心。”
他沉吟片刻，继续道：“德妃名温湄，此人不简单。她并非高门显宦之女，其父原是江南一地的从六品通判，门第不高。”
苏暖依偎在他怀里，静静地听着，知道这是他有意在为她梳理后宫的人际脉络。
“她能入陛下的眼，靠的是颜色好，更懂得揣摩圣意。”赵元风的话语里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只有客观的陈述，“她运气也不错，入宫不到一年便生下了八弟，凭此功劳，她晋了位份，她父亲也因在地方水患时做出了点政绩，连升了两级，算是沾了女儿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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