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大战之后,弱水之地便是神域禁忌,父神也早已在那个地方布了封印。”
谢无迟面上满是凝重之色,好看的长眉紧紧皱起。
此事,远不如面上看上去那般简单。
“好了,无论如何,这一趟我们算是没有白来。”
尔玉扯了扯他的衣袖安慰着开口:
“抓不住后面的大恶人,可如今眼下的小恶人,我们俩还是能抓住的,顺藤摸瓜,说不定就能找到了呢。”
“快些回去,我现在倒想要听听那个‘清清白白’的李老爷还能编出什么胡话。”
他们正要抬脚迈出东街。
谢无迟的余光却看到了墙角的王婆子趴在地上对着眼前的墙,又哭又笑,鼻涕眼泪流了满脸。
他停住了脚。
尔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甚在意地解释道:
“喏,就是李府那下人。喂了她一颗傀儡丸,这才肯老实交代。”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过这药有些副作用,因人而异。眼下药效发作,她的心智怕是只剩两三岁孩童的程度了。”
尔玉瞥见谢无迟的神色,生怕他觉得自己下手太狠,急忙辩白:
“这可不算害人。她亲手将那个小姑娘推下井的时候,何曾心软过?如今这般,不过是恶有恶报。”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谢无迟的目光仍停留在那妇人身上,“我只是在想,该如何安置她。”
“何必费这个心神?”
尔玉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衣袖,“扔在这里任她自生自灭便是。”
从秘境出来的小妖怪不是什么好人,也从来不好多管闲事,认为这世上非黑即白,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谢无迟望着眼前这副随心所欲又冷情冷静的小妖怪,只得无奈垂眸。
他俯身与她平视,耐心解释:“她确实有错,也理应受罚。但此处是人界,定罪量刑的标准不应由你我独断。应当将她交予他人,依律处置。”
“若是现在就将她弃之不顾,不出三日,她必死无疑。那就等于是你我擅自以私刑宣判了她的结局。”
“可错了不就是该被抹去吗?”尔玉不服气地撅起嘴,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少年神君蹲下身来,英隽的眉眼在她眼前放大,容颜俊美得无可挑剔。
他清润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在同她讲道理,又像是在为她揭开这世间法则的一角:
“没错,我们有权利对恶挥剑,但也必须要有评判恶的标准。”
“对于罪大恶极之人,我们自有处决的权力;但对那些罪不至死者,我们应当给予他们改过和生存的机会。”
从未听过这般道理的小妖怪怔住了,一眨不眨地望进少年神君深邃的眼眸。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慢慢点头。
人世的规矩真是复杂难懂。上古时期,何曾有过这般弯弯绕绕的法则。
做错了事情就该被抹杀。
不过……
谢无迟这么厉害……听他的,总不会错。
“那……你可想好安置她的去处了?”
“嗯。”
“她之后……能活下来吗?”
“或许会吧。只是从此往后,大抵再无自由可言。”
“谢无迟我跟你说,我今天发现一种糖,特别好吃……喏,给你留了一颗,你快尝尝!”
话题跳跃的太快,谢无迟却只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吃。”
“就尝一个嘛!”
“不。”
“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今天必须吃——哎你别走那么快啊!显得你腿长是不?!”
“修行之人,应戒口腹之欲。”
“没人性!”
……
落日西沉,橘色的光将两人的身影渐渐拉长。
他们的话语零零落落飘在空旷的东街,竟也给这寂寥的长巷,添上了一丝热闹的人间气息。
回到李府时,天色已彻底沉了下来。远远便瞧见他们住的那处小院门扉洞开,里头透出一点摇曳的烛光。
尔玉推开门,冷不防对上门后一道人影,吓了一跳:“李老爷?您怎么在这?”
李富贵似乎也没料到他们突然回来,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搓着手笑起来,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慌张:
“啊、少侠,姑娘……我是特地来告知一声,您要的那些物件都已备齐了。”
“这等小事,明日再说也不迟,何须急着跑这一趟?”
尔玉嘴上应着,心里却暗暗嘀咕:就这么点事,值得特意摸黑跑来房里等?
这借口未免太蹩脚。
“呵呵,我是怕二位住不惯,顺道也来看一眼。”
李富贵边说边朝他们身后张望,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二位今日这是……出去了?宅中不太平,虽说二位是神域来的高人,也还需小心为上。”
“呃……就去街上买了点小吃。”
尔玉眼珠一转,随口敷衍,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视房内——有没有被动过什么?
“原来如此,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富贵依旧赔着笑,躬身行了一礼,“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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