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玉上那行金字消散,他们又踏上了那条由光构成的桥梁。
踏上的那一瞬间,尔玉只觉眼前猛地一暗,甚至来不及反应,仿佛所有光线都被瞬间抽离。
意识如同沉入深水,迅速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一片混沌中缓缓苏醒。
睁开眼,却陷入更深的茫然——
周遭是无穷无尽的白,纯粹、空洞,吞噬了一切声音与形状。
没有天,没有地,甚至感觉不到自身的重量,仿佛漂浮在一片虚无的纯白之海。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都似乎被这片空间吞没了。
这是……哪里?
第三个任务?
难道只要完成第二阶段,便会毫无征兆地被强行拖入这最终的试炼?
尔玉试图移动,却发现身体沉重异常,连抬起一根手指都需耗费极大的力气。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运转灵力试图感知四周。
然而,灵力探出,却如泥牛入海,消失在那片茫茫白色之中,得不到任何反馈。
绝对的孤寂与未知,往往最能滋生恐惧。
这到底是何处?第三个任务……究竟意欲何为?
一片死寂的纯白之中,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难辨。
尔玉心底难得地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仿佛被困在一场永不醒来的迷梦之中。
对了……“秘境心域”。
那道冰冷的声音似乎曾提及这四个字。
此处……莫非就是所谓的“心域”?
并非外在的秘境,而是直指内心的试炼?
一个更惊人的念头骤然划过脑海——
这片空茫之地,感受不到其他任何人的气息,莫非……并非众人共处一域,而是各自被拖入了属于自己的那片“心域”?
若真如此,此地的一切,这无边的白,这噬人的寂,莫非皆因她内心而生?
这第三个任务,是要她……面对自己?
她有什么好面对自己的?
尔玉心底掠过一丝自嘲。
她依循直觉,缓缓闭目,将全部心神竭力凝聚于灵台一点。
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纯白霎时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狰狞可怖、宛若炼狱的景象!
尸骸!
无数的尸骸!
无数花妖的干枯尸身堆积成山,扭曲地叠压在一起。
绝大多数都肢体残缺,面目全非,干瘪的皮肤紧贴着骨骼,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血腥与绝望。
几道沙哑而贪婪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幽幽传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
“这永生花妖啊……可真是全身是宝。活着的时候,能替主人转嫁伤痛,即便神魂受损,都能用她们的妖魂来修补。”
“别说,这死了也是个宝啊……那一身的精血,啧啧啧,可是大补之物啊,哈哈哈哈……可惜,可惜,唯独那身肉,却是有毒的……”
那笑声癫狂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尔玉眼中,也刺入她骤然紧缩的心神。
“咦?这儿怎么还漏了一个小花妖没逮住?”
那声音陡然逼近,仿佛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一种戏谑而贪婪的嬉笑。
“哦——?原来是藏着身份,混在人群里啊……”
声音拉长了调子,如同毒蛇吐信,冰冷黏腻,
“若是你这小秘密暴露了,让我将你捉住……抽干你的血,结下奴契,叫你永生永世,只能匍匐在我脚下,为我疗伤,供我驱驰……”
它顿了顿,笑声里充满了令人胆寒的恶意和好奇:
“都说活着的花妖,肉是无毒的……我倒是很好奇啊,你说你的肉……能不能助我修为大涨呢?嗯?”
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赤裸裸的邪念和残忍的想象,如同最深的梦魇,在她心神中疯狂滋生。
仿佛有冰冷黏腻的触感,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她的肩头。
尔玉猛地回头——
瞳孔骤然紧缩!
映入眼帘的,竟是凤夕年那张毫无表情、甚至透着几分陌生的脸!
“是不是……吃了你,”‘凤夕年’的嘴唇机械地开合,吐出冰冷彻骨的字眼,“就能让我损耗的功力尽数恢复呢?”
那张脸忽地扭曲变幻,又化作风鸣平日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还是喝了你的血……就能让我变得像谢小师兄那般厉害?”
不等尔玉反应,面前的面孔再次飞速变幻——
谢宁师姐、陆长青、北冥、上官惊鸿,祁支,梅书礼,周郝郝……
一张张她所见过的,熟悉无比的脸庞接连浮现,却又带着同样的空洞眼神和诡异的渴望,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将她团团围住,口中不断重复着最贪婪、最残忍的诘问:
“分我一块肉吧……”
“你的血一定很补……”
“让我也尝尝味道……”
“嘻嘻,和我结契吧……”
这些由她心魔幻化出的“故人”,正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赤裸裸地撕开,呈现在这片虚无的心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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