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敲打在琉璃瓦上,淅淅沥沥地响了整夜。朱祁镇起身时,天色尚未大亮,宫人们已经悄无声息地备好盥洗之物。他望着铜镜中那张日渐熟悉的面容,深吸一口气。今日召见张辅,是他布局的关键一步。
“陛下,英国公已在武英殿候着了。”当值太监轻声禀报。
朱祁镇点头,特意换了一身简单的常服,以示对老臣的尊重。行至武英殿时,见张辅身着麒麟补服,肃立在殿中,须发皆白却腰背挺直。
“老臣叩见陛下。”张辅正要行礼,被朱祁镇快步上前扶住。
“国公不必多礼。”朱祁镇引他入座,命宫人看茶,“今日请国公来,是想请教边防军事。朕近日读史,颇多疑惑,还望国公不吝赐教。”
张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很快恢复平静:“老臣敢不竭诚以告。”
朱祁镇命人展开一幅巨大的漠北地图,指着河套地区:“朕观前朝旧档,太宗皇帝五次北征,皆以此地为跳板。如今瓦剌日渐坐大,朕心甚忧。”
张辅目光微动:“陛下所虑极是。自脱欢统一瓦剌各部,其子也先继位后,厉兵秣马,确已成我朝心腹大患。”
“也先...”朱祁镇故意停顿,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此人志不在小。朕听闻他近年来整顿部众,设立千户制,俨然已有立国气象。”
这番话出口,张辅终于掩不住惊讶之色。皇帝深居宫中,竟对漠北情势如此了解,实在出人意料。
“陛下明鉴。也先确非寻常草原酋长可比。”张辅沉吟道,“其部众虽不及鞑靼众多,但军纪严明,尤擅骑射。更兼其重用汉人谋士,学习我朝军制,不可小觑。”
朱祁镇点头,手指点在大同的位置:“若朕是也先,欲南下牧马,必先取大同。此地乃九边中枢,得之可断宣府、蓟州联络。只是...”
他故意停顿,看向张辅:“大同城高池深,守将郭登又是宿将,强攻难下。若换作国公,当如何用兵?”
张辅抚须沉思,片刻后道:“老臣若为也先,必先遣轻骑扰边,佯攻宣府,待我军驰援,再以主力突袭大同。抑或...”
老将军的手指指向地图另一侧:“联络兀良哈三卫,东西夹击。”
“妙!”朱祁镇击节赞叹,“但朕以为,还有一策。”
他取过朱笔,在居庸关位置画了一个圈:“若也先佯攻大同,实则分兵破紫荆关,直趋京师,当如何?”
张辅神色骤变:“陛下此言...老臣不敢苟同。漠北骑兵长于野战,短于攻城。深入腹地,风险太大。”
“若是也先胆略超群呢?”朱祁镇缓缓道,“我朝承平日久,武备渐弛。京营空虚,将士久不历战阵。若敌骑突至城下,恐军心震动。”
这番话仿佛一记重锤,敲在张辅心上。老将军凝视地图良久,方长叹一声:“陛下所虑,非无可能。只是...”
“只是满朝文武,皆以为漠北骑兵不敢深入。”朱祁镇接口道,“正因如此,才更危险。”
殿内一时寂静,只闻雨打窗棂之声。张辅再抬头时,目光已与先前不同:“老臣斗胆,陛下这些见解,从何而来?”
朱祁镇早料到有此一问,从容答道:“朕近日翻阅太宗北伐实录,又细读《武经总要》,夜不能寐,常自推演。每每思及汉时匈奴、唐时突厥之祸,便觉寝食难安。”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张辅微微颔首,眼中疑虑稍减。
“陛下勤政,实乃大明之福。”老将军语气诚恳了许多,“既陛下洞见危机,老臣敢问,当如何应对?”
朱祁镇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站起身,在殿中踱步:“朕以为,当从三处着手。其一,整顿京营,淘汰老弱,严惩吃空饷者。此事于谦已在办理,还需国公鼎力相助。”
张辅点头:“此老臣分内之事。”
“其二,”朱祁镇继续道,“重建夜不收,加强谍报。朕欲遣精干之士,深入漠北,探查瓦剌虚实。”
“夜不收”是明军早期的侦察部队,近年来日渐废弛。张辅眼中精光一闪:“陛下圣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其三,”朱祁镇压低了声音,“朕欲密令边将,在宣府、大同外围险要处,暗设烽燧,储备粮草,以为预警。”
张辅沉吟片刻:“此事...恐需密旨。”
“朕明白。”朱祁镇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手谕,“此事仅限国公与边将知晓,绝不可经司礼监。”
这是极大的信任,也是极大的风险。张辅双手微颤,接过手谕,看清上面熟悉的皇帝笔迹,终于下定决心。
“老臣...领旨!”他跪地行礼,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臣服。
扶起老将军,朱祁镇心中稍定。有了张辅的支持,他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国公请起。”他轻声道,“朕年少登基,军国大事,还要多倚重老将军。”
张辅抬头,眼中已有泪光:“陛下天纵英明,老臣敢不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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