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总兵府的议事厅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将领们眉宇间的凝重。总兵官郭登将一份军报推至桌案中央，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也先在集宁卫集结了三万骑兵，斥候昨日在五十里外发现了他的先锋。”郭登的声音低沉，“诸位以为，他这次会主攻何处？”
副将马顺立即道：“这还用问？集宁卫正对我大同北门，也先必是冲着我大同而来！”
参将周贤却摇头：“也先狡诈，去年此时也是佯攻大同，实则分兵偷袭宣府。末将以为，此次仍需提防他声东击西。”
众将争论不休时，一封八百里加急送至。郭展展开一看，竟是皇帝亲笔手谕：
“也先新得兀良哈马匹数万，必图速战。观其用兵，向喜出奇。大同城坚，强攻非智。朕料其必分兵两路，一路佯攻大同，一路取道阳和，袭居庸关。卿当固守，另密遣精兵八千，暗伏阳和口待机。”
手谕传阅后，厅内一片寂静。马顺忍不住道：“陛下深居宫中，如何能预知也先动向？阳和口地势险要，若分兵至此，大同守备空虚，岂不危矣？”
郭登凝视着地图，手指在阳和口的位置重重一点：“不，陛下圣明！你们看，阳和口距居庸关不过二百里，骑兵一日可至。也先若从此处突破，便可直逼京师！”
他当即下令：“周贤，你率八千精兵，连夜驰援阳和口。多带火器，遇敌不可浪战，据险而守即可！”
与此同时，宣府总兵杨洪也收到了皇帝密旨。老将军阅毕，抚掌赞叹：“陛下真神算也！”立即命加强紫荆关防务，并在怀来一带增设伏兵。
朱祁镇在京师并未安寝。武英殿内，巨大的漠北地图铺满整面墙壁，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敌我态势。
“陛下已经三日未好好歇息了。”兴安捧着参茶，忧心忡忡。
朱祁镇接过茶盏，目光仍未离开地图：“也先此次志在必得，朕不能有丝毫疏忽。”
他回想起历史上的土木堡之变，正是由于明军对也先的主攻方向判断失误，才导致全军覆没。这一次，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樊忠，瓦剌大营最近有何动向？”
“回陛下，也先近日频繁调换营地，似在迷惑我军。但锦衣卫的探子发现，他们正在大量准备干粮和箭矢，显然是要长途奔袭。”
朱祁镇点头：“这就对了。传令阳和口守军，在要道多设绊马索、铁蒺藜。告诉他们，不必求胜，只需拖延也先进军速度。”
三天后，也先的大军果然动了。三万铁骑如乌云般压向大同，却在城外三十里处突然分兵。两万人继续佯攻大同，一万人则由也先亲自率领，悄无声息地绕向东南方向。
“报——”探马疾驰入大同城，“瓦剌分兵往阳和口去了！”
郭登拍案而起：“果然不出陛下所料！传令：严守城池，不可出战！”
阳和口峡谷中，周贤早已严阵以待。八千明军占据两侧高地，火炮、弓弩对准谷口。
“将军，瓦剌骑兵来了！”
周贤凝目望去，只见烟尘滚滚，也先的先锋部队已进入峡谷。
“放箭！”
箭如雨下，滚木礌石齐发。瓦剌骑兵在狭窄的谷道中难以展开，顿时人仰马翻。
也先在中军得报，勃然大怒：“明军怎会在此设伏？！”
谋士脱脱不花道：“大汗，看来明朝皇帝已经料到我们的计划。不如...”
“不如什么？”也先冷笑，“传令：强攻！我就不信，一万铁骑踏不平这小小峡谷！”
然而阳和口地势实在太险，明军又占据地利。瓦剌骑兵连续发动三次冲锋，都未能突破防线。
战报传回京师，朱祁镇终于松了口气。
“陛下神机妙算，”商辂由衷赞叹，“也先此计不成，必受重挫。”
朱祁镇却摇头：“也先不会轻易放弃。传令杨洪，加强宣府防务，也先很可能会转攻宣府。”
果然，也先在阳和口受挫后，立即改变策略，率军直扑宣府。
但杨洪早已严阵以待。老将军亲自坐镇城头，火炮齐鸣，箭矢如雨，瓦剌骑兵在城下丢下数百具尸体，无功而返。
接连受挫的也先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明军仿佛总能预知他的动向，处处设防。
“明朝皇帝...不简单。”也先望着南方的长城，第一次感到了棘手。
而此时的大同城内，将士们正在欢庆胜利。郭登却保持清醒，上书朝廷：
“也先虽暂退，然实力未损。臣观其用兵，必卷土重来。请陛下早作准备。”
朱祁镇接到奏章，对左右道：“郭登确是良将。传旨嘉奖，另密令其加紧训练新军。”
秋去冬来，边关暂时恢复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朱祁镇站在宫墙上，望着北方飘来的雪花。
“也先在等开春，”他轻声自语，“朕也在等。”
这场较量，还远未结束。但经过这一战，明朝上下都对这位年轻皇帝刮目相看。
“陛下，”于谦呈上新的边防方案，“经过此战检验，各镇防务仍需加强。臣建议在居庸关外再增筑三座堡垒，形成纵深防御。”
朱祁镇仔细审阅：“准。另外，命工部加紧铸造新式火炮，开春前要装备各边镇。”
雪花飘落在他的肩头，很快融化成水渍。朱祁镇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但他已经证明，自己有能力与也先这样的强敌周旋。
而这场博弈，才刚刚进入中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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