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伦河的冰面在暮冬的月色下泛着幽蓝寒光,伯颜帖木儿踩着积雪走向也先的金帐,腰间银刀与怀中那份浸透血渍的《互市公约》同样沉重。帐内烤全羊的油脂正滴在火堆上滋滋作响,也先醉眼朦胧地把玩着抢来的明朝官印,七个部落首领匍匐在腥膻的地毯上,如同待宰的羔羊。
“阿剌知院的部众饿死三成,乌讷博罗特抢了哈密商队...”也先的谋士脱脱不花捧着羊皮账册,声音越来越低,“大汗,这个冬天冻死的牲畜比去年多五倍。”
伯颜帖木儿突然解下佩刀掷于案前,刀柄镶嵌的蓝宝石在火光中裂成两半:“二十七个部落的使者等在帐外,求大汗开放与明朝的互市。”
也先暴怒踢翻酒案,金刀直指蒙古贵族:“你收了汉人多少茶叶?连骨头都泡软了!”刀尖划破伯颜帖木儿的颧骨,血珠滴在怀中的《公约》上,晕开了墨迹写就的“茶马五市”字样。
当夜风雪骤急,伯颜帖木儿在部落老妇乌吉的毡房里裹伤。老人用草药敷着他脸上的伤口,突然塞来半块发黑的兵符:“你父亲临终前留下的...他说草原的鹰不该困在铁笼里。”兵符断茬处露出洪武年间的铸造印记,那是大明颁给忠顺王的信物。
黎明前的黑暗中,瓦剌大营突然火起。不是常见的营火失慎,而是十七座粮仓同时腾起的烈焰。饥民在火光中抢夺粟米,有人用汉语高呼“大明皇帝赐粮”,更多的部落民跪在雪地里,朝着东南方向叩拜——那里有他们通过走私获得的朔方盐砖。
“是伯颜帖木儿纵火!”也先的亲卫挥刀砍翻骚乱者,却在人群中看见更令人心惊的景象:几个小首领的袍襟下赫然露出明朝颁发的“忠勇校尉”银印。
三日后,伯颜帖木儿带着三千帐部众来到黄河渡口。冻僵的牧民推着装载神龛的勒勒车,车轮在冰面刻下深痕——龛中供奉的不仅是成吉思汗像,还有一本蒙文《千字文》。程允执亲自在对岸相迎,身后漕船满载着稻种与医材。
“台吉可想清楚了?”文官望着络绎不绝的归附者,“过了此河,便是大明子民。”
伯颜帖木儿突然割断马尾,任鲜血染红冰面:“草原的规矩,断尾求生。”
真正的剧变发生在春分祭祀时。也先在敖包前斩杀白骆驼祭天,刀落时竟劈碎了藏在毛皮下的明朝瓷瓶——那是部落巫师偷偷供奉的永乐赏赐。参与祭祀的三十六个部落当场散去大半,有人高喊:“长生天怒了!”
消息传至朔方城时,其其格正在蒙学课堂教习汉字。小丫头突然用炭笔在沙盘画出古怪图案:一圈蒙古包环绕着大明旗幡。通译惊觉这是草原传来的密信符号,意为“众部归心”。
朱祁镇接到八百里加急那日,正观摩讲武堂的沙盘推演。当听到“伯颜帖木儿携七万部众内附”,他亲手将代表瓦剌的狼头旗换成杏黄归附旗。于谦欲言又止:“陛下,安置所需粮草...”
“把朕的西苑鹿苑拆了改建营房。”皇帝折断朱笔,墨汁在舆图上晕开,“让人看看,大明的马厩也比也先的金帐暖和。”
归附仪式在居庸关外举行。伯颜帖木儿献上的不是传统九白之贡,而是三十六卷各族谱牒与七面部落圣旗。当明军医官当众治愈染疫的牧民时,观礼的瓦剌哨兵竟扔掉弓箭,朝着关城跪拜。
也先的报复来得迅猛。三支精锐直扑归附部落的草场,却发现那里早已坚壁清野。焦土上唯余半截烧焦的经幡,缠着块明朝颁发的“安业良民”木牌。幸存的斥候带回更可怕的消息:各个部落都在传唱新编的牧歌——“明皇的谷仓比雪山高”。
初夏的滦河岸边,程允执与伯颜帖木儿巡视新垦的农田。蒙古贵族抓起把黑土,忽然问:“当年汉武帝置河西四郡,用了多少年?”
“二十年。”文官指向远处炊烟袅袅的定居点,“但我们有永乐年间的教训,知道羁縻不如教化。”
秋风乍起时,其其格在忠烈祠前带领归附孩童行礼。祭文用蒙汉双语书写,当念到“永销兵戈”时,关外突然传来瓦剌内?的厮杀声——也先的亲卫队与饥民爆发了冲突。伯颜帖木儿默然将马奶酒洒入大地,轻声道:“听见了吗?草原在流血。”
而当第一片雪花飘落,九边塘报记载:本月归附者逾万帐,也先王庭北退三百里。朱祁镇在奏折上批下“广置安夷所”时,特意用了伯颜帖木儿进献的狼毫笔——笔杆用断箭改制,笔锋沾着融雪水,仿佛这样就能化解草原千年的仇怨。
喜欢大明涅盘:重生朱祁镇请大家收藏:(m.zjsw.org)大明涅盘:重生朱祁镇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