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风暴在入夜后达到高潮。那不是台风那种短时间内爆发性的、充满毁灭气息的狂暴,而是一种持久的、阴冷的、仿佛要磨灭一切生机的残酷碾压。风速超过每小时八十公里,裹挟着冰晶和冷雨,抽打在驾驶台玻璃上,发出密集恐怖的爆响。海浪如山,不是热带海域那种泛着白沫的蓝绿色浪头,而是如同墨汁般漆黑、闪烁着惨淡磷光的巨大水墙,一道接一道,永无止境地碾压过来。“月牙号”这艘经过抗浪设计的调查船,此刻也像一片树叶,被抛上令人眩晕的浪峰,又狠狠砸进深不见底的波谷。每一次下坠,船体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无形的巨手撕裂。冰冷的咸水横扫过前甲板,瞬间结上一层薄冰。
所有船员都回到了舱内,系好安全带。呕吐物的气味开始在封闭空间里弥漫。阿壮脸色苍白,死死抓着固定物,嘴里念叨着:“他娘的……这比台风……难受多了……没完没了……”
方林坚持留在驾驶台,和船长、董师傅、于教授在一起。他脸色也不好看,但眼神还算镇定。他再次运用【海洋之心】,不是为了探测,而是试图去“理解”这片暴怒的寒冷之海。他感受到的不是毁灭的欲望,而是一种……巨大的、无情的、属于自然本身的“清理”与“重塑”之力。在这极致的严寒与风暴中,脆弱者被淘汰,坚韧者得以存续。这是寒流之海的另一面,是“水”的“刚”与“杀”。
风暴肆虐了十几个小时,才逐渐减弱。当“月牙号”拖着疲惫的身躯,从最后一道巨浪的蹂躏中挣脱出来时,天光已再次微亮。风浪未平,但已从“杀戮”转为“余威”。浓雾再次弥漫开来,但经历过风暴洗礼的人们,已无暇顾及。
风暴过后,海面暂时恢复了一种怪异的平静。雾气依旧,但能见度稍好。偶尔,灰白的雾气被风撕开一道口子,能瞥见远处海面上漂浮着的、大小不一的白色斑点——浮冰!虽然只是稀疏的碎冰和较小的冰盘,但这一景象依然让来自温带的船员们发出低低的惊呼。这意味着,他们真的进入了高纬度海域的边缘。
一些灰背白腹、形似海鸥但更显粗壮彪悍的“暴风鹱”开始出现在船只周围,它们不畏寒冷,在浪尖穿梭。偶尔还有通体乌黑、叫声粗嘎的“海鸦”飞过。在一次雾气短暂散开的间隙,了望员甚至惊呼着指向左舷远方——几道高大的水汽喷柱在灰暗的海面上升起,紧接着,几头体型比南方座头鲸略显粗壮、背部颜色更深的鲸鱼(可能是塞鲸或布氏鲸)巨大的背脊和尾鳍缓缓浮现,又沉入冰冷的海水,动作沉稳,仿佛刚才那场可怕的风暴对它们而言不过是寻常的颠簸。
“看!它们背上……好像有白色的斑纹?跟咱们在南边看到的不太一样?”阿壮举着望远镜,惊讶地说。
“可能是不同的亚种,或者就是适应寒冷海域的种群,体色、习性都可能略有差异。”于教授解释道,语气中也带着目睹生命的兴奋。
“月牙号”继续在雾与冰的边缘,沿着预定的考察航线,向着千岛群岛链的方向艰难而坚定地航行。每个人都疲惫不堪,但眼神深处,都多了一丝经过严酷考验后的沉静,以及对这片陌生、严酷却又充满奇异生命力的寒冷海洋,愈发复杂难言的情感。
几天后,根据导航和卫星通讯,他们确认已经接近此行的第一个预定考察补给点——千岛群岛中一个有人居住的岛屿渔村。雷达屏幕上,岛屿的轮廓在雾气中隐约浮现。当“月牙号”小心翼翼地穿过一片漂着浮冰的水道,终于看到那处被灰黑色火山岩和低矮耐寒植物环绕的、简陋却坚实的木头码头,以及码头上几缕在寒风中顽强升起的炊烟时,船上所有人都长长地、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
冰与雾的初航,终于抵达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充满人间烟火的彼岸。前方,是更深入寒流的未知,但至少此刻,他们可以稍作喘息,去接触这冰冷海域的第一缕人间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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