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把小鲁叫回来。
小鲁之前说要回老家几天,说他妈让他相亲。他原本想着小活儿自己能撑,现在看来撑不住了。
车晃得厉害,他单手抓着扶手,给小鲁发语音,“小鲁,有个大活儿,要不要来?一百多平办公室,工期紧。来不来你一句话。”
不到半分钟,小鲁回了一个语气急急的语音,“哥你等我,我现在就回来!我坐高铁!我今天下午就到!”
刘长河听着那语气,忍不住轻轻呼了口气,像是从胸口压着的石头松了一点。
下午他去买材料,把第一批水泥、石膏板、灯带、电线都定了。在建材市场绕来绕去,每一笔钱都看得仔仔细细。他甚至站在货架前算了五分钟,算到额头微微发热才点头。
以前别人替他做这些,他只需要干活,现在每一笔都是他自己掏,掏得手都沉。
但他心里有种紧绷着的劲,让他一刻也不敢懈怠。
晚上小鲁赶回来,两人吃了碗面。吃到一半时,小鲁突然抬眼,“哥,你接这个活……是不是赌了一把?”
刘长河慢慢嚼着面,没有立刻回答。
半分钟后,他放下筷子,轻声说:“不赌也不行。”
小鲁没再问,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
进场的第三天,整个楼层的风像是更大了,吹得塑料布啪啪响。刘长河站在脚手架边上,边和电工说线路,边看时间。他的眼神在每一个细节上扫过,像是生怕哪一处掉链子。
小鲁在会议室那边砸墙,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砸得脸都红。刘长河走过去看了看,皱眉,“小心点,那里有根管,从图纸上看埋得浅。”
小鲁立刻换了角度,手上动作慢了两分。
到了晚上,两人站在未完工的地面上,风从破开的窗户吹进来。夜色落在楼层里,只有一盏临时灯亮着。
小鲁擦着额头,说:“哥,这活儿真急,人手还是少。”
刘长河看着那一百多平的空间,灯光把影子拉得很长,他说:“再叫两个人。”
他说话时,声音里有一种压着的沉稳,像是把自己的退路全堵上了。
第四天,他真的叫来了两个老工人,一个做水电,一个做木工。大家一起干,整层楼的声音乱中带节奏,有种活起来的感觉。他一路看,一路记,遇到问题就当场解决。有时候累得蹲在角落里喘气,他会掏出手机看一眼资料,再站起来继续。
晚上回到出租屋时,他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但心里像有东西在燃。那火不大,却稳。
……
二十多天后,项目到了收尾阶段。灯带亮了,玻璃隔断站立起来,吊顶一贴整齐,办公室的样子渐渐显形。
那天晚上,大家收工早一点。陆工来检查时,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刘师傅,你们这进度……太快了。”
他又看了看墙面、灯槽、地面拼接,轻轻吸了口气,“你们这质量,比我们原来合作那队强多了。”
小鲁在旁边忍着笑,眼睛亮亮的。
陆工走之前,说:“明天验收,没问题就打第一笔款。”
第一笔款。
刘长河听见这四个字,心口像被什么击了一下。他心里有数,但听别人说出来时,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更真。他轻轻嗯了一声,只是嗯,却像压住了很多东西。
那天晚上,他回到出租屋,把灯打开。屋子依旧冷,但冷里有一点说不上来的亮。
他把铁皮箱拉开,把账本拿出来。
他坐在桌前,翻到最前面那几页,手指顺着那行行数字挪过去。然后翻到最后一页,拿起笔,写下今天的日期。
手指微微发抖,但字写得很稳。
“收入:首笔六万。”
写完那一行时,他停了很久。
灯光照在他的手背上,他看着那六万,心里像被放了一块重石,但这次不是压,而是踏实。
他轻轻吐口气,把笔放下。
过了几秒,他又拿起笔,继续写。
“预计利润十万左右。”
写完这一句,他整个人往椅背靠去,脊背慢慢贴上去,像是贴着某种久违的安全。
屋外的风还在吹,吹着楼道里旧铁门哐哐响。但他坐在屋里,胸口第一次在很久之后松了一些。
手机突然震动,他拿起来,是陆工的消息。
“刘师傅,后面还有两个项目,等这边验收完再聊。”
刘长河盯着那句话,没第一时间回。他把手机放下,低头揉了揉眼窝。
他没笑,但嘴角轻轻动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要从心里长出来,但他没让它太明显。
他只是轻声说了句,很轻:
“还能干下去。”
……
夜深了,他把灯关掉,窗外的风吹着纸片一样的枯叶在地上跑。那声音混着楼道里偶尔传来的脚步,让夜更显得空。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却没有马上睡。这一天的疲惫像从四肢往上卷,但在疲惫里,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稳意。
像是破开了一条缝,风吹进来,却没有吹散他。
他慢慢往枕头里沉去,脑子里忽然闪过房东太太在车站门口的那句话——
“长河,你以后会有出息的。”
那句话像被放到了今天的夜里,轻,却不远。
他睁开眼,看向窗外那点微弱的灯光。风在窗纸上拍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提醒什么。
他盯着那风声听了很久。
然后,在夜里很轻很轻地想——
也许真的,会不一样了。
但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一个陌生的客户头像跳出来。
“刘师傅,有个事想找你谈谈,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接。”
那句话短,但尾巴像藏着东西。
像是新的路口,又像是另外一种风。
他眼睛慢慢睁开了。
下一章的路,仿佛又在悄悄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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