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西沉,启明星犹在东方天际微弱闪烁。拂晓前的寒意最是刺骨,湿冷的雾气缠绕着宁州城的飞檐斗拱,更添几分肃杀。县衙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支精悍而沉默的小队鱼贯而出,如同融入夜色的溪流,迅速而坚定地向着西北方向那片令人闻之色变的葬魂涧进发。
队伍人数不多,却已是徐璟目前能集结的全部精锐。他本人一袭深色劲装,腰佩长剑,走在队伍中段,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时刻扫视着周围环境。最前方探路的是林云飞,他身形轻捷,如同鬼魅,在复杂的地形中穿梭,为后续队伍排除初步风险。博闻强识的秦岳紧跟在徐璟身后,手中握着一卷残破的古老舆图,不时对照着实际地貌,眉头紧锁,低声与徐璟交换着看法。
队伍的核心,则是被严密护卫着的贺驰。他脸色依旧苍白,步伐因虚弱而显得有些虚浮,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意志。陆清昭在他左侧,一身灰衣,神色冷峻,看似随意行走,实则全身感官都已提升到极致,注意着贺驰任何细微的气血变化,右手始终虚按在腰间的针囊上。叶明霄在右侧,一手稳稳搀着贺驰的胳膊,眼神警惕地环顾四周,如同护雏的猛禽。队伍最后,是四名精选出的悍卒,他们披着轻甲,手持钢刀强弩,沉默而警惕地断后,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
越是靠近葬魂涧,周遭的环境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荒凉、死寂,甚至…扭曲。原本尚算茂密的灌木和低矮树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嶙峋突兀、形状怪异的黑色岩石,像是被巨力胡乱抛掷在此地。地面不再是肥沃的土壤,而是裸露着一种深褐近黑、仿佛被鲜血反复浸透又干涸的泥土,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陈腐血腥与某种奇异甜腥的气味,令人作呕。
灰白色的瘴气不再是稀薄地飘荡,而是如同有生命的苍白潮汐,浓郁得化不开,在低洼处、石缝间缓缓流淌、翻滚。即便每个人口中都早早含服了柳当归耗费心血特制的破瘴丹,那股阴冷污秽的气息依旧无孔不入,顽强地试图钻入鼻腔,侵蚀头脑,带来一阵阵眩晕与烦恶感。
“这边这边!跟我走,这儿的石头稳当,下面的泥是实的!”林云飞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清亮而有活力,像一道锐利的阳光,努力刺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迷雾。他身形轻盈得不可思议,在陡峭湿滑的坡坎、巨石间跳跃腾挪,如履平地,不时回头压低声音招呼后面的人。他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刀,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任何风吹草动。奇怪的是,寻常人对此地应有的恐惧似乎并未出现在他身上,反而被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探险兴奋感所取代,仿佛这不是绝地,而是一个等待破解的巨大谜题。
“林少侠,稳扎稳打,注意警戒四周,莫要过于冒进。”徐璟沉稳的声音从队伍中段传来,带着提醒与关切。
“知道啦徐大人!放心,我心里有数!”林云飞答应得爽快,速度稍稍放慢,但那股子蓬勃的朝气与好奇却丝毫未减。他发现一处地面有异常的龟裂或是石壁上不自然的刻痕,会像发现新奇玩具的孩子一样立刻蹲下来,用手指触摸,然后抬头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地报告:“秦先生!您快来看!这儿有个浅坑,边缘太规整了,不像山洪冲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嗯……砸出来的?或者是什么机关陷下去过的样子?”
每当秦岳上前凝神查验时,林云飞又会猫着腰溜到叶明霄和贺驰身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小声而快速地说:“叶大哥,你看贺大哥,虽然喘得厉害点,但眼神比昨天亮多了!放心,有我和陆大哥在,肯定能护住贺大哥,找到那鬼地方!”他语气里那份毫无保留的自信与乐观,像一阵清新的风,无形中驱散了不少笼罩在队伍心头的沉重阴霾。
叶明霄看着他被雾气打湿了些许额发、却依旧精神抖擞的样子,紧绷的心弦也不由得微微放松了一分,点了点头,低声道:“嗯,多加小心,靠你们了。”
一旁的陆清昭默默听着,目光从林云飞充满活力的侧脸扫过,最终落到正全力支撑着自己行走、额角不断渗出细密冷汗、呼吸粗重却目光坚定的贺驰身上。他握着银针盒的手指微微收紧,冷峻的眉眼间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
深入涧底的路途比预想的更加艰难险恶。地势愈发陡峭向下,仿佛直通地肺。岩石湿滑异常,覆盖着滑腻的苔藓,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深不见底的裂缝如同大地的伤疤,纵横交错,黑暗中隐约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风声。光线被高耸逼仄的岩壁和浓得化不开的灰白瘴气彻底遮挡,四周昏暗得如同提前降临的黄昏,只能依靠手中微弱的防风灯盏照亮脚下尺许之地。绝对的寂静笼罩着一切,只剩下他们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以及不知从何处岩壁渗出的、规律得令人心头发毛的“滴答”水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明昭诡簿请大家收藏:(m.zjsw.org)明昭诡簿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