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眉毛一挑，他嗅到了一丝鸡蛋里挑骨头的味道。
不过沈砚没有看向路川，而是看向了不远处的孙导。
只见孙导一脸期待地看向路川，沈砚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做节目嘛，肯定要有爆点，之前是郭小四横挑鼻子竖挑眼，被沈砚怼了两次之后，不愿意来了，毕竟郭小四是靠饭圈生活的，他的电影大部分都是他以前积累的饭圈粉丝买单，不能把名声搞坏了。
但路川就不一样了，丫就没什么粉丝，一直在挨骂……
既然如此，沈砚就无所谓了，他收了孙导的钱，帮忙做做效果也很正常嘛，反正他也不会吃亏，他都演成这样了，路川还能挑出什么毛病？
路川心里也很苦，不过该做的事，他还是要做的，他微微蹙眉，似乎在寻找更精准的表达方式，“我能清晰地看到你设计的每一个崩溃点，预见到每一个情绪爆发的到来。你的痛苦、你的绝望，都严格遵循着某种预设的逻辑来运行。当然，这种表演方式无可指摘，但……”
路川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但缺少了一点真正打动我的东西，一种不可预知的震颤，一种属于人在面对极端情境时，那种超乎理性设计的、笨拙的，甚至是丑陋的本能反应。”
“刘建明在那个天台上的崩溃，不仅仅是一个谎言的破产，更是一个人格的彻底瓦解。它应该带有更多非理性的反应，更应该有一种令人不安的原始质感。而你的表演，在我看来，更像是一份严格执行的程序，技巧娴熟，层次分明，但……稍稍欠缺了那么一点直击灵魂的东西。”
路川的话说完，全场安静。
后台候场区，通过监视器观看的演员们忍不住窃窃私语。
“路导要求也太高了吧……这还叫没真情？”
“但仔细想想，好像有点道理，沈砚演的是好，但总觉得太准了，少了点意外感。”
“这就是大导的眼光吗？恐怖如斯……”
“看沈砚怎么接招，这次可不好糊弄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中央的沈砚身上。
连沈砚都微微点头，路川的点评，和郭小四的诡辩完全不同。路川没有全盘否定沈砚，而且还夸奖了沈砚一番，这就比郭小四聪明多了。
而且路川也给自己留了后路，如果沈砚真的一开始就按照路川的说法演，演那种最原始，最丑陋的自然反应，路川大可以反过来说，刘建明这个角色需要更多理性。
演技这种东西，根本没有正确答案，或者说没有唯一的正确答案，如果按照路川的说法演出来，自然是好，按照沈砚的演法，也不能说坏。
不过沈砚并没有急于解释，他的脸上也看不到被批评后的慌乱和不服，他拿起话筒，谦逊地微微颔首，“感谢路导的指点，我也一直在思考和摸索表演风格的问题。”
路川一怔，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这还是之前那个沈怼怼吗？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
看见大家的神态，沈砚突然乐了，他再次开口，“路导，你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只见舞台上的沈砚，微微闭眼，陷入了沉默，就在大家不知道沈砚要干什么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整个人的气场骤然一变！
“给我一个机会！”
这一次，沈砚的演绎完全不同。他的声音不再是沙哑克制的乞求，而是猛地拔高，带着一种几乎破音的哭腔，听起来非常突兀。
沈砚的眼神慌乱地四处瞟动，身体微微发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真的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失去了平日所有的体面和算计，只剩下动物般的求生本能。
情绪来得猛烈而直接，毫无铺垫。
几乎是在一瞬间，沈砚的眼神和表情又变了，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极大，嘴无意识地张开，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惊呼，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手推了一把，踉跄了一下，脸上写满了未经处理的震惊和恐惧，他甚至干呕了几声，带着一丝生理性的恶心感。
这个时候大家才看明白，沈砚是在表演看到陈永仁尸体时的状态，只是这个状态……和刚才的差别太大了！
还没完呢，沈砚把话筒当成了手枪，举着话筒的手剧烈颤抖，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马拉松，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完全是一副被自己行为吓到，精神濒临崩溃的失控模样。
这个大家也能看明白，应该是刘建明开枪打死了大B之后的反应，沈砚这三段表演，充满了路川刚才所强调的“不可预知的震颤”“笨拙丑陋的本能反应”和“原始质感”。
沈砚的表演充满冲击力，甚至让人有些不适……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沈砚这突如其来的表演震住了，而且还是另外一种风格的即兴表演。
这个转变不但太快，也太惊人了……
沈砚的气息有些急促，毕竟他刚才在舞台上进入系统，临时模拟了一下刘建明的另一种演法，消耗了一部分精神力。
不过好在沈砚这段时间休息得比较好，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他看向路川，平静地问道，“路导，不知道这是不是你刚才说的……更偏向于本能和生理直接反应的演法？你满意了吗？”
路川明显愣住了，他没想到沈砚会直接以这种方式来回应他的点评。他仔细回味了一下沈砚刚才的表演，沉吟了片刻，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嗯……是的，更接近我所描述的那种野和真的方向。这种演法，在某些情境下，确实更具冲击力……也更真实。”
后台候场区再次炸开了锅，“卧槽！沈砚这是……即兴啊？”
“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他都hold住了？”
“我一直以为他是方法派，结果是表现派？中戏也教表现派？”
“所以路导要的是这种？好像……确实更真实，但感觉又有点……用力过猛。”
没等众人消化完，沈砚再次开口了。他的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谢谢路导的肯定。这种演法无疑非常强大，能瞬间将观众拉入最极端的情感漩涡。”
“不过……”沈砚话锋一转，“路导，请允许我坚持我最初的表演选择，我觉得那才是更合适的方法。”
路川的脸瞬间就黑了，沈砚这个小子，有点不识好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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