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中率领的八千静塞铁骑,如同一股沉重的铁流,沿着官道南下。军容整肃,纪律严明,显示出西军百战精锐的素养。然而,在这看似铁板一块的军阵内部,一些微妙的变化,正随着他们逐渐深入山东地界而悄然滋生。
这一日,大军行至郓州地界,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开阔地带扎营。夕阳西下,炊烟袅袅,但营中的气氛却不如往日操练后那般松快。
中军大帐内,种师中卸下甲胄,只着一身常服,坐在案前,眉头微蹙地看着一份刚刚由斥候收集来的、来自附近城镇的告示和流传的“谣言”。那正是二龙山散播的“告山东父老书”以及各种关于“西军祸鲁”的言论。
“引狼入室……高俅私怨……保境安民……”种师中低声念着这几个关键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出身将门,熟读史书,并非一介只知冲杀的武夫。二龙山这番舆论攻势,虽然直白,却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深处一直存在的顾虑。
“将军!”帐帘掀开,副将张武大步走了进来,他脸色愤懑,手里也捏着一张揉得有些皱的告示,“您看看!这二龙山的贼寇,忒也无耻!竟敢如此污蔑我西军将士!说我等是虎狼之师,祸害地方?我静塞军军纪严明,秋毫无犯,西北百姓谁人不知?!这简直是血口喷人!”
种师中抬起眼皮,看了情绪激动的副将一眼,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手中的告示推了过去:“不止这一份。沿途城镇,乡野村落,此类言论,层出不穷。”
张武一愣,接过仔细看了看,脸色更加难看:“这……这是有组织地散布!林冲此獠,果然奸猾!”
“奸猾吗?”种师中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这是阳谋。他说的,未必全是假话。”
“将军?”张武不解。
种师中站起身,走到帐壁悬挂的地图前,目光落在山东与西北的广袤疆域上:“张武,你我在西北多年,边军是什么情况,你我最清楚。将士们悍勇,是因为面对的是异族仇寇,是为了保家卫国!可如今呢?我们深入内地,来剿灭的,是号称‘替天行真道’的绿林队伍,面对的,是可能视我们如‘入侵者’的山东百姓。”
他转过身,看着张武:“军纪再好,八千大军,数万马匹,人吃马嚼,沿途补给从何而来?若地方供应不及时,或有心怀叵测之人刻意刁难,将士们饿着肚子,还能保持多少克制?一旦与百姓发生冲突,这‘虎狼’之名,就算我们浑身是嘴,还能说得清吗?”
张武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言以对。他带兵多年,深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也更明白,在陌生的土地上,维持绝对的军纪是何等困难。尤其是在对方已经提前给你扣上“恶名”的情况下。
“再者,”种师中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嘲讽,“此番调兵,根源在于高俅与林冲的私怨。我等西军儿郎,却要为此等龌龊之事,远离边关,来此内耗。将士们心中,岂能毫无想法?你以为,营中近日的窃窃私语,我当真听不见吗?”
张武沉默了。他当然也听到了。有士卒抱怨背井离乡,来打这不明不白的仗;有低级军官私下议论,觉得被朝廷当枪使,憋屈;甚至有人偷偷传看二龙山的告示,虽然嘴上骂着,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被说中心事的闪烁。
“朝廷……唉!”张武最终只能重重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在帐外禀报:“将军,斥候队正王禀求见,说有要事。”
“让他进来。”
斥候队正王禀快步进帐,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风尘,脸色凝重:“禀将军,末将带队在前方三十里处侦查,发现二龙山小股骑兵活动踪迹,约有百骑,装备精良,行动迅捷。他们并不与我军接战,只是远远窥探,一旦我军斥候靠近,便立刻远遁,利用地形周旋,极难捕捉。另外……沿途发现多处水源有被少量投毒的迹象,虽不致命,但已引起部分士卒腹泻……”
种师中眼神一凛。来了!二龙山的袭扰战术开始了!这不仅仅是军事上的骚扰,更是心理上的施压。结合那铺天盖地的舆论,对方的目的很明确:疲惫其军,动摇其心,放大他们作为“外来者”的困境!
“知道了。加强警戒,水源务必严格查验。下去吧。”种师中挥退了王禀。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
张武忍不住道:“将军,二龙山如此嚣张,若不予以重击,只怕军心愈发不稳!”
种师中走到帐门口,望着外面渐沉的夜色和连绵的营火,缓缓道:“重击?找谁重击?那百骑来去如风,地形熟悉,你追得上?还是我们现在就去强攻二龙山,正中宋江下怀,替他当这开路先锋?”
他回过头,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林冲此人,不简单。他用的是疲兵之计,攻心为上。我们若急躁冒进,便落入了他的圈套。传令下去,明日放缓行军速度,稳扎稳打。多派斥候,扩大侦查范围。至于军心……”
种师中顿了顿,语气坚定:“严申军纪,扰民者,斩!同时,让各营指挥使多与士卒沟通,说明我等乃奉王命而行,剿匪安民,勿信谣言!但也要告诫他们,山东非我西北,行事需更加谨慎,莫要授人以柄!”
“是!”张武抱拳领命,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也明白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做法。
然而,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合适的土壤中发芽。二龙山“引狼入室”的舆论,如同无形的瘟疫,在西军这支强悍的队伍中悄然蔓延。对任务正当性的怀疑,对可能背上骂名的担忧,以及对未知战场环境的隐隐不安,都在悄无声息地侵蚀着这支铁军的斗志。
种师中能感觉到麾下将领们眼神中那丝若有若无的疑虑,也能听到士卒们休息时压低的议论。他知道,父亲(种谔)临行前的叮嘱是何等有先见之明。这趟差事,远比想象中更加棘手。
“林冲……你究竟是个怎样的对手?” 种师中望着二龙山的方向,第一次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敌人,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以及更深的忌惮。
分化,已在不知不觉中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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