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续性……”李世欢忽然低声吐出这个词。
“将军?”司马达没听清。
“我在想,”李世欢放慢脚步,目光扫过营墙上那些虽然残旧但被反复加固过的垛口,扫过远处整齐但略显空旷的操练场(侯景和五十骑调走后,骑兵训练已近乎停止),扫过粮窖方向,“我们这样下去,还能撑多久?”
司马达一怔,随即苦笑道:“若秋收顺利,且……且后续无额外摊派,或可勉力支撑到明年春荒。但若再有类似‘借粮’或大规模劳役……”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清楚:再来一次,青石洼可能就真的垮了。这不是战力的问题,是根基的问题。粮食、人力、士气,都在被持续抽取,而补充的来源近乎枯竭。就像一个水池,进水管细若游丝,出水管却粗大无比,还时不时有人来额外舀走几大瓢。池水见底,是迟早的事。
“所以,我们不能只想着怎么把池子挖深,或者指望进水管突然变粗。”李世欢的眼神变得深邃,“我们得想想,怎么把池子里的水,换成不那么容易被舀走,甚至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司马达心中一动,隐约抓到了什么:“将军的意思是?”
两人已走到营门前。李世欢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转身,望向西北方向。那是草原,是斛律部落活动的区域。
“与斛律金的马匹贸易,今秋还能做吗?”李世欢问。
“按约定,秋高马肥时,可再交易一次。我们以盐铁、布帛、少许粮食换他的马匹、毛皮。只是……”司马达犹豫了一下,“我们手中可供交易的物资,比去年更少了。盐铁管制更严,布帛紧缺,粮食……更是动不得。”
“粮食不动。”李世欢果断道,“但其他东西,挤一挤,应该还能凑出一些。这次交易,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请将军明示。”
“这次换回来的马匹和毛皮,不要全部留下。”李世欢缓缓道,“马匹,挑最好的,留下三五匹备用即可。其余的,连同大部分毛皮,设法在并州或者更南边的州郡,出手卖掉。”
“卖掉?”司马达吃了一惊。边镇缺马,尤其是好马,历来是只进不出的战略物资。将军竟然想卖掉费尽心思换来的战马?
“对,卖掉。”李世欢肯定地点头,眼中闪烁着冷静计算的光芒,“换成金银,或者便于携带、价值高的珠宝玉器。最好是黄金。”
他迎着司马达不解的目光,解释道:“粮食、马匹、人口,这些是实力,但也是负担,是显眼的目标,是容易被‘借用’‘调拨’的实物。段将军,或者其他什么人,一张命令,就能把这些东西从我们手里拿走。但黄金不同。”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却更清晰:“黄金体积小,价值高,容易隐藏。它不能直接吃,不能直接骑,但关键时刻,它能换来粮食、马匹、兵器,甚至……人心和门路。它不易被察觉,不易被以‘公用’之名征调。我们要保住根基,就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在‘增产’这个篮子里。在系统持续汲取之下,单纯的扩张生产,只会让我们变成更肥的羊。”
司马达如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将军的深意!这是资产形态的避险选择!将不易保存、容易被盯上的实物资产,逐步转化为流动性强、隐蔽性高的金融资产!如此一来,即便表面上的粮窖、马厩不那么丰盈,青石洼真正的“根基”却可能以另一种更安全的方式沉淀下来!
“妙啊!”司马达忍不住低呼,但随即又想到困难,“只是,将军,并州乃至更南,对马匹管制亦严,我们如何安全出手?且金银价高,大量交易,恐惹人注目。”
“所以不能我们自己出面。”李世欢早已思虑周全,“通过斛律金。他部落常年与南北商队打交道,自有销赃……不,是销售的门路。我们以较低价格将马匹毛皮转给他,由他负责南销,所得金银,他抽取一定佣金,剩余部分,兑换成便于携带和隐藏的金饼或珠宝,再秘密交还我们。他与我们有旧,且此事他亦有利可图,当可合作。”
他补充道:“此事需绝对隐秘。参与交易的,必须是核心中的核心。兑换比例、交接方式、隐藏地点,都要反复斟酌,确保万无一失。这是我们的命根子,未来的活命钱,甚至……起家之本。”
“起家之本……”司马达咀嚼着这四个字,心中波澜起伏。将军的眼光,已经超越了如何守住青石洼,开始看向更远、更不确定的未来了吗?囤积金银,是为了在更大的变故中,拥有灵活应对的资本?
“此事你来筹划细节。”李世欢拍了拍司马达的肩膀,“记住,安全第一,宁可少赚,不可暴露。青石洼的明面,从今往后,要越发显得‘窘迫’、‘老实’。而暗处,我们要开始攒下别人看不见的‘底气’。”
“卑职明白!定不负将军所托!”司马达肃然领命,心中因为长久压力而生的疲惫,竟被一股新的、充满挑战性的激荡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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