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贵被推搡到缸口。
阳光正亮。祝棉伸出两根纤细有力的手指,倏地从蜜汁里捏起一颗胀鼓鼓、泡得半透明的金桔!
她捏住金桔两头,当着所有人面,用指甲沿顶部蒂结处轻轻一掰——
黄澄澄的金桔皮像完美的小罐子被打开。
晶莹剔透、吸饱蜜汁的果瓤颤巍巍露出来,香气更浓烈地喷涌。人群发出低低的、带馋意的赞叹。
钱贵的目光死死定在掀开的金桔皮内壁上。
不是果肉纹理。
是清晰无比、金灿灿、闪着珠光的字——
【陆军第XXX师后勤部】
【烈/军属光荣证:冀北革军 字第 零柒捌玖号】
阳光落在那片被蜜汁浸润的金黄皮瓣上。金色的数字和部队番号,像小小的灯塔折射出夺目光芒,刺得钱贵老眼昏花,也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每个人心里。
死寂。
连舔蜜汁的声音都没了。
烈属证明。光荣证。军区后勤部签发的正式证号。
那金光不仅亮在果皮上,更像一面冰冷的钢盾,狠狠拍在所有“割尾巴”的嚣叫上。
你是在指摘烈属?是在质疑为保家卫国牺牲的战士身后名?是在批判组织关怀下自力更生的孤儿寡母?!
钱贵的老脸瞬间褪尽血色,白得像刷了石灰墙。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两个助手脖子缩进衣领里。
高主任秘书脸色彻底变了。那点阴沉和玩味消失不见,只剩下惊愕和恼怒。他的手在裤兜里猛地攥紧。
厨房门“哐当”一声!
一个圆滚滚的蓝色棉袄身影炮弹似的冲出来——是援朝!他大概被甜香激得忘了怕,也可能是被小院骤然变天的气氛鼓足了勇气。两条小短腿飞快迈过门槛,目标却是院子中央那张放搪瓷盘子的旧课桌!
在所有大人错愕的注视下,援朝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他站在晃晃悠悠的桌面上,脸颊鼓胀,深吸一口充满蜂蜜金桔味的冰冷空气,用出吃奶的力气,脆生生地、带着他特有的小美食家腔调,大声宣告:
“酸不酸?!”
童音像锥子戳破冻结的空气。
“我妈说——真心做的,才甜!”
小家伙顿了顿,小胖手指用力指向人群深处脸色铁青的秘书方向,几乎是带着委屈和抗议地又吼一嗓子:
“酸话骗人!嘴巴冒泡!”
话音落下,死寂的院落猛地活了。
尴尬的咳嗽声此起彼伏。有人恨不得把脸埋进刚领的蜜金桔里。议论的嗡嗡声像开闸的潮水:
“哎呦喂……真是军烈属……”
“后勤部开的证,假不了……”
“钱老头这回踢铁板了……”
“看看把孩子气的……”
声音迅速从钱贵和高秘书身边退潮般散去。
钱贵老脸涨成猪肝色,嘴唇抖如风中秋叶:“这……我……组织上没调查清楚……”他含混说着,猛地转身想走,却被脚下冰溜子一滑,狼狈趔趄两步,差点摔倒。
雪又开始无声飘落,细细密密,沾在陆凛冬沉默的军大衣肩章上。
他站在堂屋门槛的阴影里,从始至终没说一个字。只有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越过攒动的人群头顶,始终锁定了高主任的秘书。
秘书的脸在灰蒙蒙光线下看不真切。他没有领蜜金桔,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原地,像截冻僵的木桩。
在无人注意的角度,他的右手食指正快速、神经质地摩挲着左手手腕的金属表扣。就在援朝那句“酸话骗人,嘴巴冒泡”砸下来时,表盘侧面极其隐蔽的小孔里,一道比针尖还细弱的暗红色微光,骤然一闪即逝。
快得像错觉。
又像某种冰冷的回应。
风雪裹着蜂蜜的甜香,悄悄覆盖了所有脚印。
祝棉站在敞开的陶缸旁,手里还残余着蜜汁的粘稠感。她看着狼狈退场的钱贵,看着人群夹缝里脸色阴晴不定的秘书,最后望向桌上叉着腰、小胸脯还在起伏的援朝。
她走过去,把儿子从桌上抱下来。
援朝搂住她的脖子,把小脸埋在她肩窝里,刚才的勇敢劲儿全散了,声音闷闷的:“妈,他们为啥说咱家不好?”
祝棉轻轻拍着他的背,目光越过院墙,望向更远的地方。
“因为有人心里是苦的,”她低声说,像说给儿子听,也像说给自己,“就看不得别人家日子甜。”
陆凛冬走了过来。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粗糙的掌心覆在祝棉握着援朝的手上。
三双手叠在一起。
大的,小的;粗糙的,柔软的;军人的,厨娘的,孩子的。
蜜缸还在院里散发着甜香,金桔在蜜汁里沉沉浮浮。那枚写着金色证号的金桔皮,被祝棉小心地捞出来,放在干净的搪瓷盘里。
它躺在那里,小小的,金灿灿的。
像盾牌。
像勋章。
也像这个家在风雪夜里,用最甜的方式,亮出的最硬的骨头。
远处,高主任家的窗帘动了一下。
又悄然合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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