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案得破的喜讯如春风般拂过墨韵斋的每一处角落,先前因查案紧绷的气氛彻底消融,连廊下悬挂的墨竹图仿佛都添了几分生机。文先生捻着半旧的墨色长衫袖口,目光落在廊下整理书卷的曹芸身上时,往日里几分审视的意味已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认可与惊叹。他虽未全程参与查案,却也瞧得明白——那日京兆尹府差役临门时,是曹芸不动声色地指出了证物上的破绽;夜间众人困于迷局时,也是她递上的那张写满分析的素笺,悄然扭转了僵局。这般沉静外表下藏着的胆识与聪慧,实在让人不敢再以“丫鬟”二字轻慢。
庭院里的石榴树正抽着新叶,萧景琰一袭月白锦袍立在树下,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枝头嫩绿。往日里他吩咐曹芸做事时,语气总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清冷,如今却添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缓和。方才曹芸奉茶时,他竟还多问了句“近日整理书房可还顺手”,让一旁侍立的小厮都暗自诧异。
这日午后,蝉鸣初起,萧景琰却将曹芸唤进了内间书房。雕花窗棂滤进细碎的阳光,落在书案上那张泛黄的素笺上——正是曹芸当初写下案情分析的纸条,边角处还留着她指尖摩挲的浅痕。萧景琰指尖按着纸条边缘,目光落在曹芸身上,没有多余的铺垫,开门见山道:“此次京兆尹府悬案能破,你之功,不可没。”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现场勘验时,你能从茶盏底的残渍中辨出异样;分析证词时,又能揪出证人言语中的矛盾,直指凶手破绽。这般观察入微、推理缜密的本事,便是刑部那些浸淫断案数十年的老吏,亦未必能及。”
曹芸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了衣角,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激荡。她连忙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底的微光,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维持的平静:“奴婢惶恐,不过是查案时多留了几分心思,偶有所得罢了,实在不敢居功。”
“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此乃世间常理,无需过谦。”萧景琰将纸条轻轻放在案上,指尖叩了叩桌面,语气陡然转为郑重,“曹芸,你父曹明义失踪一事的冤屈,我已知晓。你这般才学心智,却困于奴籍,日日做些洒扫奉茶的杂事,实在可惜。”
“轰”的一声,曹芸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她猛地抬头,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目光死死盯着萧景琰,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这些日子,她小心翼翼地隐藏身份,拼尽全力协助查案,所求的不正是这一刻吗?他终于主动提起了父亲的冤屈,提起了她的奴籍!
萧景琰看着她眼中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期待,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声音放得更缓:“本王可即刻向父亲陈情,以你此番协助破获京兆尹府要案之功,抵去你父当年那些莫须有的‘罪责’。待圣意应允后,便为你脱去奴籍,恢复良民身份。”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肩头,轻声问:“你,可愿意?”
愿意?曹芸几乎要脱口而出。自重生那日起,她蜷缩在阴暗的柴房里,看着手上因做粗活磨出的厚茧,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摆脱奴籍——这道如同枷锁般的身份,不仅让她活得卑躬屈膝,更让她连为父翻案的资格都没有。如今,摆脱枷锁的机会就在眼前,她怎么可能不愿意!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色的裙摆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这一次的眼泪,没有半分伪装,没有一丝刻意,只有发自内心的澎湃与感激。曹芸双腿一弯,郑重地跪倒在地,额头轻轻触碰到冰凉的青砖地面,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字字清晰:“奴婢……不,民女愿意!谢公子大恩!此恩此德,民女此生不敢或忘!”
萧景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抬手虚扶了一下:“起来吧。日后无需再称‘奴婢’,也不必行此大礼。待奴籍脱去,你若仍愿留在墨韵斋,我便让你协助文先生整理典籍;若想另谋出路,也可为你引荐。”
曹芸缓缓起身,用袖口拭去眼角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嘴角的笑意。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那道压在她心头许久的枷锁,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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