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次来的时候已经觉得杨府清幽非常，但多少也还看到了好些在既灵身边照拂的仆从，如今既灵痊愈，再次回了他的别院，这间大宅竟一路空空荡荡，连个清扫院落的下人都没有看到。
可是庭院却极为整洁。
经过一段长廊的时候，轻岚伸手在廊柱上轻轻抹了抹，手指却没有沾染任何灰尘。
除非是日日清扫，否则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吧。
轻岚忍不住问道，“这庭院都是令尊和令堂自己打理的吗？”
“应该是。”
“诶？”
杨玄庭又道，“我其实不太清楚，先前从来没有留心过这个，但家里确实没什么仆人，所以应该就是我爹娘自己动手的吧。”
“打理庭院是个很费时间的活儿呢……”林轻岚叹道，“令尊又有朝务要忙，这么大个院子，每天要收拾多久呀。”
杨玄庭也想了想，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我倒是很少看见我娘做这些……一会儿问问她这院子平时都是谁在收拾吧。”
“好。”
两人径直去向了杨家的书房，据杨玄庭说，他娘与其他官家夫人不同，既不爱女红，也对衣裙珠宝不感兴趣。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母亲一般都会去书房看书写字。所以想见她时，去书房基本一扑一个准。
林轻岚点了点头，心中的疑惑却更多了。
如果总是待在书房，那么吃什么、喝什么呢。平日里总还有需要换洗的衣物，家里既然没有仆从，这些活计都要谁来做？
轻岚想着这个，一时有些出神，没注意到杨玄庭已经停了下来，朝着他的背撞了上去。
“娘，你在院子里做什么？”
听到杨玄庭的声音，林轻岚立刻挺直了背，她定了定神，见不远处的小花园里，一个姿态雍容的妇人正提着花篮在花架下侧身而立。
那花藤上不知是什么花，花瓣竟是暗紫色的，日光映在上面，反射出近似金属的光泽。
“娘看墨莲开了，就出来采一些，等到秋天的时候就能入药了。”
那妇人的声音很是亲切，尽管是第一次见面，轻岚却本能地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感。
“后面的小姑娘，是小轻岚吗？”
听到对方的问询，轻岚连忙答了一声“伯母好。”
妇人面露微笑，提着花篮走到轻岚的身侧，说了好些“一眨眼都这么大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害羞呀”之类的话。
轻岚知道她是在说自己六岁之前的模样，从这亲昵的口吻里她多少读出了杨家夫人对自己的关切。
但既然如此，为什么自己在凌霄山的时候，一次也没有见过杨夫人来呢……
且下山之后，在林家也从未见过两家长辈之间有任何往来——当初林之业之所以要把自己接下山，也是因为想与杨家有进一步的接触吧。
“伯母篮子里的花好特别呀。”林轻岚找了个话题开口，“我从来没在其他地方见过有花是这样的颜色。”
轻岚低头看着杨夫人手中的花篮，这才留心到她戴着一双同样泛着金属光泽的手套。
“小心，”见轻岚眼中好奇，杨夫人将花篮拿到了身体的另一侧，笑道，“这花的花汁容易让人迷失心智。”
林轻岚心下一惊，“也是毒物啊……”
杨玄庭轻声追了一句，“也？”
“我是说百里澈的那间宅子……”林轻岚望向他，轻声解释道，“里面有一块地养着紫苑葵。”
“紫苑葵……”杨夫人怔住了，轻声重复这个名字，“竟有人在岱陆养这花吗？”
林轻岚点头道，“是，恰好是今年开放。”
杨夫人叹了一声，摇头了摇头。
“这花……怎么了吗？”
“如你所说，那位百里家的紫苑葵今年开放，只怕到了来年，这黑市上就又要流出一批害人不浅的药剂。”?见轻岚眼中有惊异之色，杨玄庭又补充道，“我娘出身药师世家，对这些事情就会额外关注一些。”
“原来如此，”林轻岚这才点了点头，“那紫苑葵的毒确实厉害，我先前中毒时差点就丢了性命——”?杨夫人双眸微动，略略颦眉，摘下了左手的手套，伸手去探林轻岚的脉搏。
“伯母？”
杨夫人没有说话，脸上却再次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我从前听玄庭的外公说，紫苑葵的毒世上无人可解，且从中毒到毒发的几日里中毒者往往痛苦难忍，没想到……”
杨玄庭连忙问道，“是轻岚的身子还有什么不妥吗？”
杨夫人摇头，轻声道，“小轻岚身体里的毒已经被祛干净了，这一点大可放心。不知道是哪位神医帮你祛的毒？”
“是一位姓程的老先生。”林轻岚很快答道。
“可是程湛？”
轻岚摇摇头，“我并不知道那位老先生的名字，只知道他是追随贡国的公子来此，比起大夫……他看起来更像是那位公子的恩师。”?杨夫人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半晌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那便是此人没错了！可他……为什么会在岱陆呢？”?林轻岚眨了眨眼睛，“伯母知道他吗？”
杨夫人刚才开口，却忽然笑了笑，道，“这里风大，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屋去吧。”
轻岚顺从地点点头，跟着杨夫人一道向着书房的院子里走去。
进屋之后，杨夫人顺手便沏了一壶花茶。林轻岚望着杯中漂浮的花瓣，不由得想起林茗——他第一次看见自己泡花茶时是那样意外与惊喜，可见在这个世界，“花茶”并不是一种常见的东西。
轻岚心中一动，原先的猜测又浮上了心头。
“伯母也喝花茶吗？”
“喝呀。”杨夫人端着水杯，在两人的对面坐了下来，“花茶的味道比茶叶来得轻，喝得再多，夜里也不会睡不着。”
轻岚抿了一口茶水，又道，“我看这里的人似乎并不习惯这种喝法。”
“这里的人对所有的药草都敬而远之，但凡是能入药的东西，就不爱在平常享用。”杨夫人笑道，“我不过是破除了这种迷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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