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坐在树下的陆一明,摇了摇头,叹口气。“都是冤孽。”
向后仰倒在地上,草地沾了水雾,并不十分干燥舒适,但他也不在乎,只觉得心里的郁闷比这雷雨天气更甚。
“火狐曾经对我说,凭我俩的力量能够在庶人世界呼风唤雨所向披靡。当时我并不认可,眼下看来更是一个笑话。”
云璃也走过来坐下。“怎么会呢?一个花苏苏而已,你不能因此就灰了心吧。你如今的境界,别说庶人世界,就是在这里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人物了。”
“那又如何?”陆一明苦笑,“我想要师姐广茹死吗?想要三派争斗吗?想要末日神兵乱世吗?想要师父成言死吗?想要师尊昀虚疯魔吗?想要毁了方壶岛和森林吗?想要贺老伯和兰小妹死吗?”
“统统不想要。可是它们统统发生了。”
“我啊——”他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在大多数人眼里是强的吧。但只是强到足够保命而已。在这个动乱世道里自保,却不足以保护我看重的人,到头来也不算什么了不起。”
云璃叹气。“那么又是谁在拨弄风云。好好的修真世界,不到一年时间凋零至此。”
陆一明叹口气。“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句话不光适用于三国,还适用于治世与乱世之间的转换。”
他坐起来,遥望天机阁的方向。“自三派分立以来多少年了?和平相处的表面底下是暗流涌动,人心思变。有利益牵扯必然就有纷争,只是三派实力均衡,所以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去打破和平局面罢了。末日神兵出世是一个契机,即使今天没有它,以后也会有其他神兵。”
云璃想了想:“那么关于那个末日神兵出世,修真世界毁灭的传说?”
“不知道。”陆一明耸耸肩。“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能够飞起来以后,连万有引力都被推翻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
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密,气势磅礴的雨滴正在云内蓄势待发。闪电集结在头顶上方,在云层中忽隐忽现,不时在半空炸响。
轰隆!
一道惊雷在不远处滚过,耀眼闪电撕裂天空。
云璃抬头看了看劈出闪电的那团浓云。距离很近,可能不多时就会移动到这片林区上空。
她已是元婴,自然不会将这种事挂在心上,只接着聊刚才的话题。“如你所说,死这么多人都是必定发生的事情。”
陆一明认真道:“其实用我原先那个世界的眼光看,你们修真世界是一个奇葩的存在。”
“高阶修士虽然可以不吃不喝,但低阶修士还无法做到完全辟谷。另外除了粮食,其他生活所需大家都是要用。可修士又不事生产。那么谁来提供?一是从庶人世界巧取豪夺,二就是妖兽了。”
“可是庶人和妖兽却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因此自从妖兽被大量灭杀,那时候其实已经注定养活不了那么多修士人口。此举实际上是自毁根基。”
“修士之间争夺越来越珍贵的资源,必然引起争斗。无论在哪个时间哪个地点,战争都是直接高效减少人口的途径。”
“鄙视链……”云璃知道“鄙视”和“链”这二个词儿,因此大概懂得它们搭配起来的意思。
下意识地四下里看看,由于陆一明强大的气机散布周围,修炼不上千年的妖兽不敢靠近方圆一里之内,不上百年的妖兽不敢靠近五十里之内。
而陆一明由一个庶人迈入修真界至今,不过一年而已。
“兽类得天地灵气修炼成妖,但体内经脉关窍与人族不同,因此在道法一途上不如人族具有先天优势,一开始就注定妖兽的进阶之路坎坷不如人族坦荡。修士尤其是高阶修士,虽然修炼肉身神魂达到异常强悍的地步,情感依然是原来那个凡人。人总觉得自己生来高贵,万物灵长,高于兽类一等。兼之妖兽修炼艰难,过程漫长,更让修士看不起。这就是你说的鄙视链。”
陆一明打一个响指。“加十分。”
“不过,鄙视链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存在即合理,谁也消灭不了。圣人孔夫子还有鄙视链呢,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所以说呀,这都不是事儿。”
云璃挑眉。“那么——”
陆一明接口:“那么就需要一个能够促进有效流动的公平合理的准入退出机制。”
云璃撇撇嘴。“官腔。”
陆一明轻咳几声,笑道:“你看我不刚收了个徒弟么?其实我之前传道法给那些个异兽,不也是为了这个吗?你也可以收徒,不要限定于人族或者修士,只要有天赋有才干,都可以瞧一瞧看一看。所谓有教无类,不拘一格降人才嘛。只要优秀的人才能够跨越鄙视链,从底层冒出尖儿来,这个世界就能看到希望的。”
云璃耸耸肩。“就像你们那儿的高考。从前寒门难出贵子,高考虽是根独木桥,但至少也是一条道,总比没有好。”
“说得很对。”陆一明挠挠头。“我就是那个难出贵子的寒门。高中辍学没资格参加高考。”
二人这么聊着,半空中又一道闪电劈下。
这一回距离十分之近,几乎就在近旁。二人虽然坐在树下,却没有挪动身体。
那闪电像是自动避让二人,在半空中略微偏移方向,钻入另一侧地面。
轰!
一道火光冲天而起。该是劈中了哪一棵树。
森林中到处是巨木参天,遇上这么近距离的雷暴云团,是很容易招雷的。
不过这云团中有巨量雨滴即将落下,因此没人担心雷劈引发林火。顶多是烧焦一两株树,没什么大不了。
“啊——”撕心裂肺的惨呼响起,让云璃和陆一明心下一沉。
花苏苏、木鲁鲁所在的方向。
二人一个箭步跨越半里多路赶到近前,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一棵四百年榧树被闪电击中,像是被一柄巨斧从顶端劈裂,裂口开至离地五丈处才止,被劈开的二半树干因承受不住枝丫重压而下垂弯折,就像盛开的花瓣。
树前地上仰躺着二个人,木鲁鲁尚有一口气,而花苏苏全身焦黑,已经没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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