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来，除了探望我儿，另也有一件事，想请小吆儿帮忙。”佟母说，她讲到这里，看向进门后一直闷不吭声的富察氏，“你把事跟小吆儿说说，看看她有没有法子。”
南一也看过去，佟母下首坐着的妇人，三十来岁，相貌比之佟母要秀丽些。
佟母是当家主母，气势十足，说话行事自有威严，一举一动皆是贵妇人的派头。
那妇人面色温和，在佟母的衬托下，显得极为柔弱。佟母开口，她站起身，未出声，眼泪先掉了下来，神色极为伤心。
佟母见了直叹气，富察氏禀性弱，生下两女，一个比一个厉害，她呢，自认颇有手段，唯一的嫡女竟是软性子，有时候，真怀疑，她们是不是抱错了女儿。
“别怪你姨娘，她也是为了你两个姐姐伤心，你二姐夫在你阿玛手下当差。
去年，他不知怎么的搭上了太子的人，进了内务府当差，为这事，你阿玛发了大火，直言不会再管二姑娘的事。
说来，二姑爷能调到内务府其实也是好事，谁不晓得内务府油水丰，你阿玛就是面子上过不去，心里还是为他高兴的。
谁能料到，好景不长，二姑爷突然遭人诬陷，被下了大狱，你二姐姐在家里哭天抹地，这事干系过大，就你阿玛六品的小官，他根本没有法子，就想请四爷帮忙说说情。”
佟母喝了口茶，眉头拢着愁云，她其实并不想管这起子遭心事，富察氏与她一前一后进门，十几年里，老爷偏宠她，若非她没有儿子，府中恐早没了自己的地位。
没宠又如何，两个儿子皆出自她肚里，成家生子，又各领了差事，女儿嫁给四皇子为侧福晋，她当家太太的位置稳稳的，老爷再宠富察氏，也得掂着点分寸。
谁叫儿子女儿心都向着她。
富察氏近些年老实多了，两个女儿不争气，没儿子的侧室，将来还不是在她手底下讨食吃。
佟母心里十分的解气，忍了十几年，总算能扬眉吐气。
她本不想来为富察氏求情，可小吆儿阿玛头一次低声下气的请她出面。
二十年的夫妻，她也不忍他为难。
另一层原因，她心里有些隐忧，不知这事会不会牵扯老爷，虽说两人不在一处办差，就怕二姑爷出事会乱攀咬。
“额娘，你别急，这事女儿得先问问爷，看有没有挽救的法子。”
南一不敢应下来，事情也分轻重缓急，她对前朝之事一点头绪也没有，二姐夫的案子若是牵扯甚大，她不会勉强四大爷帮忙。
“这样吧，您和姨娘留下来用午饭，一会儿爷下朝了，女儿去问问，看能否帮上忙。”
“唉，只能如此了。”佟母长叹一声。
用过膳，南一安排佟母与姨娘小歇。
小顺子来告诉她，四大爷下朝了，正在书房里同十三爷谈公事。
南一想了想，唤宜人小顺子拿了点心，直往书房而去。
走到书房门口，内侍全福告诉她，主子爷去了福晋院里，十三爷已回府。
南一跺跺脚，心想，跑这么快，冷死了，“小顺子，你在这儿守着，爷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通知我。”
“奴才晓得了。”
她没去福晋院里寻人，同佟母说了情况，让佟母先回府等消息，她这边一有信就去佟府报信。
佟母也不想在这儿久待，府里一摊子事等她处理。
奉上半车礼物，送走佟母，南一踢了鞋子回到内室，她招过宜人，“你说，我额娘讲的是真的吗，为了磨励我，故而特意冷待，我怎么瞧着，这理由有些站不住脚，不会是为了寻我帮忙，故意编的愰子吧。”
她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佟依兰在娘家坐好几年的冷板凳，进府三年，娘家也没说托个人来探望探望，有这么磨励人的。
宜人抚着下巴沉思，良久，给出一个答案，“怕是真的。”
“理由呢？”
“现成的，您娘家只是佟氏旁枝，您阿玛官为正六品，说实话，头一次知道您的嫁妆银子有三万两，奴婢受惊不小，便是福晋，嫁妆银子顶天了不超过四万两。
要知道，福晋阿玛可是二品大员，主子娘家下了血本，家底儿都掏给主子您，夫人说的九层九是真的。”
有道理，舍得下血本给女儿陪嫁，疼女儿肯定是真，如此一来，少不得，她得在二姐夫的事上尽尽心。
“不过，夫人今天来求您的事，只怕有点复杂。”宜人疑重的提醒。
“啊，我那二姐夫救不了？”南一惊问。
宜人摇头，“也许明天主子就明白了。”她略含深意的说。
南一最讨厌人卖关子，自己想不通其中的关窍，宜人不肯透露，有个比自己聪明的丫头，说话跟她玩高深莫测，她也是醉了，懒得追问，等一等又何妨。
她不着急，只当寻常，然而，等一等的结果便是，第二天，小顺子突然跑来告诉她一件事，她阿玛也出事了。
那个不靠谱的二姐夫硬攀咬阿玛，说是他指使的，当即宫中就来人，进府将阿玛也抓了。
说什么前上司指使前下属在内务府偷拿贡品，这话唬弄鬼呢，但偏偏有人信了。
理由是两人翁婿关系，岳父威胁女婿，女婿不得已，铤而走险，偷走了贡品。
如此一来，她阿玛倒成了主使者。南一收到消息，气得埋头就往胤禛的书房冲。
阿玛不过一个小小的六品官，他好好的官不做，为什么要指使女婿偷贡品，活得不耐烦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其中蹊跷，那德忠话并不实。
额娘肯定急坏了，南一急奔到书房，全福说胤禛不在，没回府。
第二天下午，胤禛待在芳菲院里，留宿。
第三天下午，胤禛陪年氏，留宿，
第四天，胤禛公务在身，外出未归。
熬过艰难的等待，南一冷静下来，脑子一片清明，她静静坐在屋子里，便是再迟钝，人也回过味来，四大爷根本是在躲她。
往常，因书房与挽月阁近，他看公文累了，散着步的功夫，也会到挽月阁坐会走。
接连五天不出现，很久没发生过了。
看来，她阿玛的事，比想像中更严重。
只是，四大爷的做法，让她不苟同，此等行为落在她眼里，是如此的不尽人情。
不管能不能救，至少同她说一声，讲明白其中厉害关系，而不是一味躲着她，躲得了她一时，能躲一辈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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