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的……”
神官低啐了一口，又晃动手中的礼器，唱诵祖辈流传下来的古老颂词，带领村民们向山上走去。
于是村民们也跟着唱起《送七子》，远远的人听起来像是模糊的哀嚎，献祭的队伍像是臃肿的长虫，火把宛如痴肥虫躯上的荧斑，它艰难行进在狭窄的上道上，把下一代送给死亡。
老天垂怜，这一路上除了天雷翻滚，再没别的意外，他们顺利抵达祭祀场所。
那是一个破败的祀堂，作为祭品的次小孩子会被锁在里面，这七年内大人都不会再上山，直到小孩化作枯骨都不会有人来。
当然，他们也不用收拾枯骨，山神会把一切吃得干干净净。
就像现在，神官打开锈迹斑斑的铜锁，看到干净的祀堂后松了口气，使唤壮汉把小女孩“送”进去。
祀堂中的小女孩抬头，平静到可怕，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古井无波，一袭黑发垂肩，端是漂亮，像人偶着了生气。
但神官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低下头哆嗦着关门。
一想到孩童间流传的说法，神官就咽了口唾沫。
这个女孩是妖啊！
一般人怎么能复活死去的蝴蝶？一般的小女孩现在怎么会不哭不闹？这小孩死后真的不会作妖吗？
神官此时无比痛恨自己的职位，能锁上祀堂的只有神官，这是祭祀的最后一步。
天上的雷霆声越发响亮，云层低得下一秒就要掉下来，神官的手不停地哆嗦，好几次锁都没阖上，他嘴一歪挤出一个笑容，低声道：
“小爱啊，你是为了村子死的，是大家选出来的，不要怨我啊！乖乖的去！乖乖的去！”
爱却没有理他，她的视线仿佛透过祀堂的顶端，直到天上去。
“要来了。”
要来了？什么要来了？
神官的眼瞬间睁大，手上也不由一顿，突然间雷声大躁，苍蓝的雷浆像是要的整片天空燃烧殆尽，随后整片天地都在雷鸣中蛰伏！
就在这时，爱指向他的后方，虽然听不清爱在说什么，但从蠕动的嘴唇上，神官能读出来：“那里”
他一骇，不由得回头看去。一颗苍蓝的流星将云层捅了好大个窟窿，直勾勾的向他们这边掉来，转瞬间就要到他们面前。
神官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那“陨石”砸到祀堂后方，他一下子站直了，旋即被狂风压倒在地，等他挣扎着站起来后，看到水晶如山泉迸发！
那些迸发电光的水晶所过之处无物不消，片刻间就将好大一片林地侵蚀成水晶地面。
最让神官肝胆炸裂的是，那些水晶像是被破开肚子没能死去的人的内脏一样，还在缓缓的蠕动。
看到那些水晶流向他的方向，并已经没过小半个祀堂，神官惨叫一声扭头就跑，却发现其他人早就跑的只剩下背影。
空气中只剩下“山神发怒！”的惨叫，他羞恼地大叫一声，跑得更快了。
什么祭祀！什么山神！可去-他大-爷的吧！
他现在只想要回到家里收拾细软，早点下山。
这绝对不是山神发怒！他作为神官还不知道山神是个什么东西？那就是一条被祖上封印的龙鲤！给这片山头呼风唤雨就是极限，哪会有这种异状？！
没等到他们跑出去多远，脚下的大地开始猛烈的摇晃，水晶像是真正的溪流开始翻涌，泛起大量的泡沫，一根根水晶藤根撕开地面，如同魔神柱在空中来回摇动。
神官一时间面无血色，一根水晶柱好死不死卡住他们返回的路，来回摇晃间狭窄的山路分崩离析，大块的基岩掉落，露出下面千年古树般繁复的晶亮根系。
那密集程度甚至让人怀疑它们把整座山掏空了，可它刚从天上掉下来！而在他们后方，水晶溪流蜂拥而至！
“山神息怒！山神息怒！”
村民们哪管那么多，一时间跪下磕头，似乎是他们的态度和每年献上的祭品起了效果，那些水晶并没有吃掉他们，而是从他们脚底下流过。
半透明的水晶反射他们惊恐的面容，刹那群魔乱舞！
“没、没了？”
“山神息怒了！”
“多谢山神仁慈！”
在他们稍微安心的时候，一声怒吼响彻天地，震得他们摔倒在地，几次都站不起来。
“你马的！为什么！”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苍白到死人般的脸。
神官哆嗦着站起来，他能感到两腿间的湿意，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如此失态，第一次是六岁掉进泥巴坑里，他现在急需要什么来宣泄怒火，以及维护尊严！
“都是你们的错！”保养不错的手指向那对夫妇，神官的表情择人欲噬，“若不是你们推三阻四触怒了山神，哪会有今天的事情？！”
“等等！我不是，我……”
男人惊恐的几近扭曲，按照村里的规矩，触怒山神一律活埋处死！
“你是在质疑我吗？！贱货！谁给你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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