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墨的脚步，停在了老树的阴影中。
他侧过身，眼角的余光，见那一道雪白的身影悠悠飘忽，随后如风过无痕，消失了。
手狠狠地抓在斑驳凹凸的树皮上，生生擦破了皮肤，勒出血痕来。
——就算是为了我，继续画下去好吗。
她只一句话，便让他丢盔卸甲，甘愿认输。
即使知道继续这样下去，会滋长那些羽生妖兽的力量，会威胁到天弥王朝的江山。
他还是没有办法拒绝，只能这样继续沉沦下去。
先爱的人，注定一身伤。
苏子墨苦笑着。
任他凡事清浊，为你一笑间轮回甘堕。
***
第二日，天晴。
暖阳略微驱散了几分初冬的寒意。
苏子墨披了一件栗色的轻裘，方上了车辇，准备往宫中去朝觐。
一直深黑色的蝴蝶扑腾着，从车帘之中翩然飞了进去。
他略一抬眉，手指在空中一转，将蝴蝶捻入了手掌中。
蝴蝶便化成了一团黑烟消散，只在手心留下了一行黑色小楷。
“明日子时，九龙江南岸，今古亭。”
苏子墨嘴角一扬，这女人，真是大胆。
经历了昨日，竟然还敢约他去作画，真是死心不改。
他的手心握紧，黑字转瞬逸散开了。
她究竟是只什么妖，又为什么要执着地复原羽生志？
是不是也和久儿一样，是为了守护羽生志而凝成的呢？
朝会完毕之后，苏子墨正准备往御灵阁去，终于却被两个侍从拦住了，说后宫安嫔求见。
安嫔？不是那个长得和菱歌有些相像的清锁嘛。
他第一次见这女人的时候，便觉得她身上的气质有点特别。不过为什么突然要见自己呢？
虽觉不妥，但终究没躲过好奇，苏子墨点了点头。
王轿随着那两个侍从来到一个颇为素净淡雅的庭院中。
其中种着不少的梅花树，还未开放，仍是一枝的素叶。
一个穿淡黄素纱的宫女，带着苏子墨穿过外庭的园林，向内庭走去。
“你们这位安嫔的园子真是别致，与后宫别的嫔妃都不在一处呢。”苏子墨评论道。
来引路的宫女柔声道，“那是自然，陛下如今很少来后宫，过来的话，基本都落在此处。”
“索性就挑了个清净少人的地方，以免路上碰到其他嫔妃，招些麻烦事儿。这园子，也是陛下亲自打点布置的。”
“谁说皇兄不近女色，后宫冷清，看来他还是挺宠爱你们家娘娘的呀。”
宫女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道。
“王爷，你不知道，陛下虽然经常过来，对娘娘也是十分体贴关怀，时不时就要赏赐各种礼物衣服。我们大家都盼着娘娘能给陛下生个公主皇子。”
“但如今都过去了好些年了，别说生皇子、公主了，娘娘从来就没有过身孕。”
“现在陛下没有皇子，所有人都急得不得了。就把罪名都怪到我们娘娘头上，说是她魅惑了陛下，自己又不能生育，导致陛下无后。娘娘吃的苦真是太多了......”
苏子墨心不在焉地回道，“皇兄不近女色是真，即使没有安嫔，结果也可能是一样的，怎么能怪到她身上。”
至于这一直没有身孕，是不是真的是妖？
“曲儿，你在跟王爷说些什么呢。都叫你不要乱说话了。”
一道清亮婉转的女生悠悠传来。
苏子墨望了过去，见一个身着淡绿薄纱绮罗裙的女子，正依靠在门框旁，笑意盈盈地等候着。
见了苏子墨，提着手绢柔柔地行了个礼。
“清锁见过信陵王。里间茶水已经备好了，请吧。”
苏子墨回了礼，跟着她走进了一个茶室中。
房中的一切用具，从茶具摆件、到屏风挂画，皆是精巧别致的御赐用品，一看平日里就很受很宠。
苏子墨落了座，眼眸一抬。
“安嫔娘娘，召臣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清锁灵动的双眼一转，“王爷自小就是在宫中长大的，上次也说我很像你从前认识的一个故人。”
苏子墨点了点头，“的确是很像，皇兄应该也这样说过吧。”
对面的女子叹了一口气，面容带着淡淡的清愁，眼角似乎还有些泪痕，柔声道。
“清锁一直以来就知道，陛下对清锁，并不是真心喜欢，只是把我当成了她的替身。”
“所以清锁想请王爷跟我讲讲，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陛下为什么喜欢她。”
“若是知道了，或许清锁也能像那个女子一样，真正得到陛下的欢心。”
苏子墨移开了视线，或许因为习惯了华予那样的清冷独立。
现在再遇上这种娇娇柔柔的女子，还真有些不习惯。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那女子是前代聂尚书家的千金，名菱歌，和皇兄青梅竹马长大，是个才貌双全的奇女子。”
“她与皇兄两小无猜一起长大，后来皇兄被派出征时，菱歌便帮他出谋划策，跟在他身后征战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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