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初三，他高一，我最忙，他最混，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原本的优秀班长整日不去学校，伙上景灏后更是因为打架频繁进出派出所，每次都要我公公花很大力气才能把他捞出来。
有次他落单的时候被一伙混混缠上，就算他再能打，也是寡不敌众，很快就倒下了，对方被他坑过，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自然要把他往死里弄，当天我是看他久不回家，去他常去的地方找，哪知最后是在一地血泊中找到的。
我使了个小聪明，用手机放警报声把那些混混吓退，打电话叫救护车的时候我声音颤抖得不像是我自己的，那次封扬远腿上的伤最严重，手术后完全站不起来，他人又傲，做复健的时候我想帮他，还被他吼出去，那些日子的天空，好像都是灰的。
当然，最后他凭借顽强的毅力站起来了，我比他还高兴，抱着他摇晃，差点儿没把他摇倒，他也跟着我笑，阳光柔进他的眉眼，声音动听得无与伦比，他说：“要不是你……”
后来，他休学一年，空降到了我们班，对我好到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对我有意思……
他一直叫我“小辛”，每每唤起，都有无尽温柔，我好想立即再听一次，可我竖起耳朵，细细听去，听到的只有“栀子”。
我额头浮起一层冷汗，嘴中不停喊着“封扬远”，听不到熟悉的声音，让我像是卷进了无底的漩涡，害怕得猛然惊醒。
我已经回到了莲湖湾，桃花，胡域，还有宋梧，都守在床前，见我大喘着粗气坐起来，忙问我是不是做噩梦了。
噩梦吗？我明明做得是个美梦，横跨二十多年，独属于我和封扬远的过去，美得缥缈，美得再难复制。
我摇摇头后抓着桃花问：“封扬远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醒？”
桃花面色一重，抿着嘴摇头，我就坐不住了，掀开被子要赶去医院。
“你去了有用吗？你又不是医生！”桃花和宋梧一起拉住我，宋梧更神，直接抱住我的腰，大声道：“别到时候他没事，你自己倒先倒下了，那样多便宜李语那个死丫头！”
我本来是听不进去劝的，但一听到他说“叫我别先倒下了”我就动摇了，十年前，封扬远做复健是我陪着的！那么十年后，我怎么能缺席！
想通后，我叫桃花给我拿饭来，没有力气怎么战斗！
后来我每天都往医院跑，久而久之李语也对一个人瞎嚷嚷的独角戏失去了兴趣，碰到我顶多多送几个冷眼，而我才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无视。
很快就到了除夕夜，阖家团圆的时候，我也守着我那个小小的家，虽说在病房，但我的家人在这儿。
我双手托腮看着封扬远，他可是少有如此平静，看着看着我嘴角的笑容就开始发酸，要知道一个多星期前，我还以为今年会过一个很舒心的年，没曾想世事难料，这个年如此的特别。
零点时分，满天烟火点亮星空，千万华夏儿女互道新年好，我也蹭起身子，在封扬远额头落下清浅一吻，轻笑着说：“新年快乐！”
当晚我趴在病床边就睡过去了，第二天醒来护士告诉我有个男的在外面站了很久。
我心下奇怪，开门去看，发现是盛鹤。
高大的男人穿着一件短款墨蓝羽绒服，搭配简单的牛仔，处处透着干净与简洁，一张俊脸被黑色口罩和鸭舌帽遮挡了大半，要不是我熟悉那双温暖的眼睛，还真不容易认出来。
我稍有惊奇地问：“你怎么来了？”
“一下飞机就听说你们出事了，不放心来看看你。”他朝病房内望了一眼，语调降了几分：“他，还好吧？”
我勉强扯了个笑容，“多半是想趁这个机会多睡一会儿，没事儿的。”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把手上的便当盒递给我：“还没吃东西吧，正好给你带了早饭。”
我肚子真饿了，也不客气，接过便当盒去一边坐着吃。
是汤圆，圆滚滚白胖胖十几个，盛鹤说：“今天是初一，早上吃汤圆，一年就可以圆圆满满。”
我没有立即动勺子，苦笑了两声说：“可我喜欢吃面。”
他怔了一下再说：“初一吃面，一年都会牵牵绊绊。所以大学那会儿我每年都会叮嘱你要吃汤圆。”
我望着碗里的汤圆有些出神，不由想到要是封扬远的话，一定会陪我一起吃面，边呼啦吸得老快，边说：“正好啊，老子和你牵绊到死！”
盛鹤见我愣着不动，偏过脑袋唤道：“栀子？”
“啊？”我抬起头看他，他眼中好是复杂，有意外，有心疼，还有纠结……
他肯定看到了我眸中闪烁的水光，本来双唇已动，却欲言又止。
我看得出他今日或许是带着某种目的来的，只是看我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把所有想说的想做的都压下去了，我谢谢他，莫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会不会被压垮。
后来的日子就格外平淡，我推了所有的新年聚会，吃住都在医院，期间，有很多人来看封扬远，我父母也好，我公公也罢，都劝我回去歇歇，可我就是固执得不肯走，我要留在这里等他醒来，第一时间看着那双好看的眼睛重新闪耀！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还学会了个技能——煲汤！
不是说生病了就要喝汤大补吗，我日日都煲，期盼着他能在某一日醒来后，迅速得喝上一碗我亲手煲出的心意。
然而现实和梦想的距离好像隔了一整个银河系，我日日换着花样的煲汤，最后都便宜了下水道。
绝望和希望分占了我的脑容量，每日作战，昼夜不歇，好在我天生乐天派，也没得抑郁症，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就相信希望！
那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月，直到一日清晨被暖阳唤醒。
那天我如旧先回莲湖湾，煲了一锅乌鱼汤，多日下来，心态早已平和，就那样不徐不疾地提着保温桶去医院。
我走到不能再熟的病房门口，伸手去拉门把手，然而我的手还没开始转动，就感受到那小小一根在我手中自转，震得我浑身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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