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
一栋哥特式风格的别墅在远离市区的地方矗立着。
这里树荫环绕，景色宜人，一派安宁。
别墅内，阴暗的地下室里。
男人的哀嚎声一阵高过一阵。
“求求——求求你们，别，别打了……啊！”
孙柏被双手反剪绑在椅子上，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染红了大半衣衫。
他鼻青脸肿，头发凌乱，整个人狼狈得像个难民。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手上拿着弹性极好的牛皮鞭，对他的哀嚎声置若罔闻，鞭子抽下的力道甚至随着孙柏的求饶越发重了。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只孙柏头上有盏吊灯，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自己身上，却照不到拿着鞭子的男人。他看不见他的面容，只能看见男人魁梧的身形，以及执鞭时健壮有力的手臂肌肉。
牛皮鞭又朝孙柏重重地抽了两下，孙柏只觉得胸口一闷，嗓子里有腥味，然后一口污血就从嘴里吐了出来，原本就被染红的胸襟颜色更深了些。
恐惧爬上他的心头。
面前的男人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再次扬起了手里的鞭子。
孙柏愣愣地盯着眼前的黑影，突然笑了。
笑声混着胸腔里翻腾的哮鸣音，在寂静的黑暗里显得格外诡异。
男人毫不犹豫地又抽下两鞭子。
更多的血从孙柏嘴里吐出来。
“咳，咳……你是伍奕的人吧……”孙柏哑着嗓子。
男人不答，他从不在他面前说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孙柏伸着脖子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黑影。
“我真是看错那小子了，我还以为他就是个任人摆布的软柿子，没想到啊……”
邪气的笑又爬上他的嘴角，唇角旁刚刚凝结的乌红色血迹为这笑容添了几分狰狞。
“你告诉伍奕，让他最好现在就把我弄死，要不然，我逃出去之后，会让他生不如死。”
求饶不成，他竟威胁起来。
现在他如同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不想着怎样活下来，竟一心记挂着报复。
男人觉得好笑，手上的鞭子径直往孙柏脸上的连抽几下。
停手之后，椅子上的人抽搐了一下，头一歪，不动了。
文洛寻等了几分钟，见孙柏仍是一动不动，这才上前检查他是死了，还是昏迷。
不可能死，他心里有数。他下手的力道还不足以致人死亡。
“他晕过去了。”文洛寻说。
“嗯。”黑暗的角落里传出一声淡淡的应答。
这个地下室里还藏着第三个人。
那第三个人走上前来，走到金字塔形的光束下。
他的头发在灯光的照射下呈现出奇异的亚麻色，略长的额发遮住了眉眼，嘴唇紧抿，下巴窄，且线条利落。
他冷漠地打量着晕过去的男人，一言不发。
“听见他刚才说的话了吧，你还打算放过他吗。”文洛寻问。
伍奕不答。
“等他醒了再说。”良久，他说。
他从口袋里掏了根烟，点燃，边抽边往门外走，文洛寻跟过去。
·
外面阳光明媚。
陡然出现在一片光明的地方，伍奕很不适应，他眯了会眼睛，才逐渐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偌大的别墅里空无一人，静得可怕。
阳台的飘窗前，两个男人面对着吞云吐雾。
“以后打算怎么办？”文洛寻问他。
隐忍了这些年，终于官司赢了，孙柏也被他们找到，伍奕的未来重新变得一片光明。
“回国。”他说。
“打算复出吗？”
“嗯。”
“你之前说你被娱乐圈伤透了心。”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伍奕说。
文洛寻笑了。在他看来最搞笑的话，就是积极向上的人生信条。
“祝你能成功地东山再起。”他说。
“你呢？”他看着面前的男人。
文洛寻的衣袖松松地挽起，露出一小截手臂上的纹身。
他的纹身由遵循人体解剖学的骨头、血管、经脉组成。乍一看触目惊心，像是被人揭了层皮，露出血肉里的纹理。但看多了也就能习以为常。伍奕不清楚他的纹身占据了他整个皮肤的多少面积，仅就他可以看见的，双臂肯定是纹满了。
“不知道，没打算，”文洛寻吸了口烟，“就这么漂呗，没有目的。”
看来他们的交集可能就要到此为止了。
·
碰到文洛寻，是个很偶然的机会。
那是伍奕来美国的第二年。一天晚上，他去唐人街买点东西。
华人超市对面有个脏兮兮的火锅店，伍奕结完账提着购物袋出门，看见对面的火锅店突然响起一阵不寻常的嘈杂声，接着，就见一个华人没命地跑了出来，身后追着几个嘴里骂骂咧咧的黑人。
伍奕一惊，因那几个黑人里有一两个手里还拿着刀。
华人跑进了一旁窄小的巷子里，黑人跟着追进去。
异国他乡遇到中国人，心里总有种惺惺相惜之情。伍奕不禁为那个华人捏了把汗，他取了车，把车开到巷子口等着。
巷子里的声响很大，英文的脏话与中文脏话混杂着。
伍奕等了会，想着如果他们还不出来自己就报警。
可没过一会儿，人就出来了。
最先出来的是那个华人，他脚步踉踉跄跄的，显然受了伤，捂着肩膀的手上沾满了血。
身后的黑人用英文喊着叫他停下，听声音，他们也不怎么好受。
华人跑到伍奕车前时，伍奕摇下车窗，说：“上车。”
地道的中文普通话。
于是文洛寻就上了车。
车子飞快地离开，赶过来的黑人只能对着车尾叫骂。
文洛寻身上多处刀伤，血沾湿了真皮座椅。他却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还掏出烟找伍奕借火，仿佛受伤的不是他自己。
伍奕第一次见到像他这样的人。
抽完一根烟，文洛寻开口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救过你的命，在法国巴黎的一个高档酒店里。”
伍奕的长相让人难以忘怀，就算他只见过他一次。
那时伍奕才知道，原来被何佳楠设计的那晚，送他到医院的好心人是他。
“现在我们扯平了。”伍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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