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坊口的人头，落了一批又一批。
听官老爷们说，这些人都是近些日子来秘密潜入洛阳城，四处散播谣言，挑拨离间的北金探子。
人头滚滚，尸首遍地，就这样堆在了坊口之处，供来往之人观看辱骂。
一位外地来洛阳做生意的商人左右问了问情况，知道这些人是北金探子之后，愤怒地朝尸首处吐了口口水，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人群之中有一位小厮打扮的年轻人见到这一幕，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接着咬了咬牙，朝尸堆处走去。
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身后一位打扮富贵的中年男子给拉住了。
“你不要命啦？！”中年男子低声怒骂道。
小厮打扮的那位年轻人唯唯诺诺地说道：“我只是，想给他收个尸……”
“收个屁！赶紧走！要是牵连了老子别怪我不客气！”
年轻人就这样被拉进了人群，拉离了此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店里那位对他照顾颇多，讲了十几年评书的老先生，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北金探子。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他也没处说，他也没处问。
……
喧闹嘈杂的洛阳城一日之间就恢复了宁静。
端门外那些聚集的百姓也被德高望重的顾绛给劝了回去。
风波好像就这么慢慢地消散了下去。
除了西市那些擦不干的血以及一些不知原因连夜回乡的人外，洛阳城里似乎再无半点波澜了。
可在这平静之下，又好像有新的暗流涌动。
在洛阳城住了小半年的北金特使阿木尔突然挟金刀正式拜见大周皇上。
大周与北金虽然还在交战，但一国使臣正式拜见，大周还是拿出了很高的规格对待。
直接办了一场晚宴，由天子柴祯亲自出席。
北金刚刚取得大胜，正是气势高昂之时。
这位北金特使就突然正式拜访，每个人都能预见他耀武扬威的模样，以及北金可能传达来的那些过分而又屈辱的条件。
可谁知道阿木尔的态度却半点也不张扬，反而极为卑恭。
北金派阿木尔来谈的也不是什么赔款割地之类的条件，而是希望能与大周停战，两国结为盟友。
至于平州，到时候自然也会归还大周。
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收复平州，停止战乱，与相邻的国家化干戈为玉帛？
参与晚宴的文武百官都用一种你看我们像不像傻子的眼光看着阿木尔。
阿木尔似乎没有察觉周围那些异样的目光，继续开口说起了北金可汗若提出来的条件。
北金那位年轻的可汗，想要迎娶长平公主。
晚宴到这里就结束了。
柴祯黑着脸回了皇宫，阿木尔则被两名士兵叉着架回了四夷馆。
长平公主，柴祯皇帝最为宠爱的女儿。
相貌靓丽，性情活泼开朗，每日都能逗得柴祯开怀大笑。
要说唯一让柴祯不喜的，便是长平公主一心想要到江湖上闯荡。
最后柴祯被缠得没办法，只好同意长平公主加入了鬼门，甚至请了鬼门北镇司当她师父。
长平公主今年已有二八年华，也确实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
不过听说长平公主与王家的小子互生情愫，加上柴祯不想长平公主太早离开宫中，便也无人再提起长平公主的婚事。
谁曾想到，北金的可汗，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提亲？
柴祯怒气冲冲地回到了皇宫后，脸色便恢复了平静。
坐在大明宫中沉思了一会后，就招手叫了个小太监进来。
“将王太傅，傅太师，顾太保三位卿家叫来。”
“嗻！”
小太监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走远，三位三公就在皇宫外守着。
刚刚的晚宴，他们三位也都在场。
柴祯借着怒气离场之外，他们三位就知道柴祯会派人来请他们，于是就干脆在宫门外侯着。
小太监带着三位三公进来之后，就默默无言地退了下去，顺便将宫门关上。
大明宫中，此时只剩下柴祯与三公四人。
“见过陛下。”三人躬身朝柴祯行了一礼。
“爱卿无需多礼，先来说说看，这北金为何突然想要停战。”
傅太师想也没想，直接开口说道：“此事肯定有诈！”
“青竹，你就不能跟你儿子好好学学吗？多说些有用的话！”柴祯有些嗔怪地说道。
傅青竹挑了挑眉头，不再说话了。
柴祯也知道傅青竹不擅兵事与权谋，便望向了顾太保，问道：“顾卿家有何高见？”
顾太保名为顾绛，此时被柴祯问起此事，沉思了片刻后便答非所问地说道：“陛下，幽州至今为止，可都还没派人来求援过啊！”
傅青竹眼神一闪，立马接着说道：“顾老的意思是，北金此举是为图谋幽州？”
顾绛点了点头，说道：“大概是如此。北金虽得了平州，可却攻不下长城，平州虽可以走海路绕过长城，但北金举国之力恐怕都凑不齐一队能够入海的水军，自然无需担心。不仅如此，反而是北金还要防备我们从海面进攻平州。所以平州一地，北金取之无用，幽州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傅青竹点了点头，隐约有些明悟，说道：“那北金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一举夺下幽州？”
“肯定是如此。只不过……这未免做得太过明显了一些吧。”顾绛有些迟疑地说道。
“不如将计就计？”在一旁沉默许久的王夫之王太傅突然开口说道。
“何解？”
“北金需要幽州放松警惕，我们也需要北金暂缓对幽州的进攻，幽州乃明王封地，无明王同意大周兵马不得入内，可明王真的能抗住北金举国来犯？我们大可趁北金停止进攻之时，派人与明王协商，派兵驻扎幽州，再调水军沿渤海而上，一举夺回平州，将北金赶回草原！”
王夫之的话说的有几分道理，其余三人都面露思索。
傅青竹有些苦恼地说道：“北金可是要迎娶长平公主，我们如何将计就计？直接答应下来，置长平公主名誉于不顾？”
王夫之不再说话，而是看着柴祯。
柴祯脸色倒是不再难看，反而思索着王夫之所说的那些话。
到底可行，还是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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