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明显的不拿自己当一回事儿，心漪虽有预料，却没想到会严重至此。
她不过是被迫与世隔绝了几月，怎么宫中形势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纵使有查家案连带着折损了查芝箬，剩下的宫妃又缺乏旧怨与柴语兮那个贵妃抗衡，也不至连太后都倒戈吧？
难道太后忘了当年的事儿，能容忍自己的儿子为一人所惑，容忍他出现一个极大的弱点，容忍他为私情荒废帝业？
是，心漪已然不指望男人会对她回心转意，或者再想得绝情些，他们之间从无男女之情。
既然如此，我已经因你付出了我最美好的年华，吃了那些苦，受了那些罪，现如今讨一些报酬，也理所当然不是？
心漪兀自定了定神，没工夫再管发僵的脸，重新开口，“我如今的确没有十足的资格让太后相信，但有一点太后您也清楚，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太后闻言略略挑眉，似乎沉吟了什么，片刻后，“即便如此，你达到目的后的烂摊子自己也收拾不了，于哀家而言，仍是麻烦。”
“何况，到时候皇帝还会留你命吗？”
眼见女子眸中情绪微变，太后不由轻笑，“如今这宫里，她若出了事儿，皇帝首先怀疑的便是你和哀家。”
“你给自己换了张脸才从漪堂院出来，不正说明你也知道自己被看顾成什么样吗？”
太后说到这儿，唇角的弧度不由愈发加深，“试想一下，如果皇帝的人发现你不在漪堂院，那无论她有没有事儿，你剩下的日子怕是都不得清净了。”
心漪的唇线从微抿开始变得绷得很紧。她心有不甘的看着太后，却也知道她说的就是事实。
本就没办法全身而退，所以她才想放手一搏。
因为即便这样的泄愤之举太过冲动，她也不希望就这样看着他们百年好合，而自己只能孤独终老。
女子忽而轻轻笑了笑，带着狠厉的脸因为僵硬而显得诡异。她认真的看着太后，话音一字一顿，“所以正好不是吗？到时太后可以将一切罪责都推到我的身上。”
“铲除了她，后位虚悬，就算不是我，太后也可以推一个听话的傀儡上去。”心漪说着不自觉的倾身向前，“难道这都不足以说服太后与我联手吗？”
“听上去有点意思，但哀家要一个没有主见的皇后做什么？”太后抬起搭在扶手上的手支起脑袋，音色依旧平淡，“哀家作为太后只需尽享天伦，你这说辞，好像哀家还欲图掌控后宫一般。”
“哀家又不是扶的幼皇上位，手里不攥点权利就不安心。就算与朝中人臣有所联络，可干政一项，总归是没有做过的。”
“你想找她报仇，想干什么哀家都不会阻拦。但你若想拉哀家下水，替你打掩护，帮你清除障碍，那是不可能的。”
“说直白一点，你是背水一战，哀家却还有母子亲情需要顾虑。”太后的拒绝仿佛再无回旋余地，就好像她已经完全改变了初时的想法。
耳听太后从盟友到中立甚至还有隐隐维护的说辞，心漪一时竟有些慌了神。
她知道自己独自行动是很难接近柴语兮的，尤其是在当下这种宫中情势下。
被禁足的她除了日常生活，连外界的消息都很难得到。或许就是为了隔绝她和太后可能的联系，也或许只是为了避免她再“折腾”。
直到今日出得漪堂院，她才在前往寿康宫的路上断断续续的知道了查芝箬被废的消息，而安静的紫金宫，更是给了她一种类似萧条的错觉。
柴语兮的秋贵妃一枝独秀。从前是在他心里，她知道；现如今则在世人眼里，谁会不知道。
查家一案，让宫里宫外一些曾与其交好的世家嫔妃都多少收敛起来。她想到同盟难寻，所以才更加坚定了来找太后的打算。
她就不信，太后近来与柴语兮的走动是真心的想要相处下去。
然而对话进行至此，心漪已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太后跟她不是一条心了，或者换个说法，太后杀她之心，早无往昔那般强烈。
那个女人到底做了什么？把曾经对她还有好感照料的男人生生抢去，如今还软化了太后，让隔着除了释怀就全无他法解决的旧怨关系，在几个月内就得到了缓和？
当初单是察觉男人太过在意她就能动的心思，怎么如今矛盾愈多，反而有了改善？
“太后不答应帮我，那你自己可有什么计划？”
轮椅上的妇人闻言皱了皱眉，“哀家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难道还需要向你报备不成？”
心漪冷冷哼了一声，“承认吧，你就是被她打动了，你就是没骨气的认输了！”
太后的眉宇有冷凝之色浮现，这样的说辞让她生出种被轻视的不悦，尤其还是被一个小辈儿如此教训。
她认输了吗？或许态度是有柔和些，但在她看来，若自己当真接受，她们的相处还会发生变化。
何况祁轩有句话说得对，这个宫里，还没有人能如柴语兮那般对待自己，就算是讨好。
妇人缓缓靠入轮椅，眼眸盯着顶着一张并不熟悉的面孔的女子。她张了张口，忽而跳转话题，“孟心漪，算起来你除了请安，都不曾为哀家奉过一次茶吧？”
“什么？”心漪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口，脸上更是露出疑惑。
太后轻轻一笑，“所以除了一个所谓的共同敌人，你和哀家的关系也不过如此。”
心漪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情绪也越发外泄，“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给收买了，还真是......”
“孟心漪，哀家的意思是，你根本不值得哀家投资，又何来指望你能成功？”
“哼，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你就是没这个心思了。”心漪的眼瞳里带着不屑，“人老了，果然容易为情所扰。”
“困守多年的可怜人，竟然还笑话起别人了？”太后眯眸看着女子实在是不大好看的脸色，“说服不了哀家就乱发脾气，换作是你，会放心结交这样的盟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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