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的茶馆二楼，靠窗的座位上正坐着位气质卓然的公子。
前两日恰是阴雨天，照料苏苏沫沫的那对老夫妇到底年纪大了，遇上这种天气，关节总是有些酸痛。虽不严重，可总归人不那么爽利。
原本如默说过来探望的时候给带两贴膏药，但卿梧着实有好些日子没单独出过门了，听说他轮休，索性便让徒弟早些过来，自己亲自去药铺买药回来制膏，顺道偷闲半日。
此刻卿梧正端着茶盏眯眼享受着斜入窗棱的阳光，没有两个小家伙儿聒噪，直觉这日子都走得慢了。
卿梧倒不是嫌弃两个孩子，行医者也并非没有耐心，只是相比起以前，他不再需要花费过多时间研究医书药草，加上没有语兮阿渊秋琬这些人分散苏苏沫沫的注意力，难免有些应付不过来。
孩子的精力总是相当旺盛的，老夫妇可以照顾，但陪他们玩闹，总归力不从心。而这集中的时间一长，卿梧自然就需要偶尔的放松来调整。
一壶茶去了大半，入得申时，卿梧便打算提上药材回去了。赶在晚饭前把膏药熬了，也免得入夜下了寒气，老俩儿又身子难受。
摸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男人起身，就欲绕过旁桌的客人往楼下走去。视线无意一转，瞥见下面街道出了个小小的摩擦事件，倒没闹大计较，只是其中一方的身形莫名觉得熟悉。
正凝眸细想，刚好那姑娘致歉的身子直了起来，侧脸轮廓清晰，轻巧的就和记忆里的重了叠。
卿梧目光一顿，下一瞬已是疾掠向楼梯，快速的脚步带得木制的阶梯嘎嘎作响，引得莫名的周围人纷纷向此注目。
出得茶馆，那短暂的冲突早就被遗忘。卿梧一时不确定她的去向，只好站在台阶上四望，好一会儿，才在女子将要拐进一条小巷前捕捉到踪迹。
他将手上的药包又缠了缠，混在人群里，尽量迅速的朝目标地靠近。而那颗原计划是要彻底放松的心，也不由得越跳越快。
要说卿梧为何会对一个只逢一面的姑娘这般上心？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看到的和苏苏沫沫口中描述的太不相同。
若女扮男装的姑娘和之后的贩卖女是两个人，那各人有各人的性情，不尽相同，却也无可厚非。可若她们就是同一个人的两种表现，那对卿梧来说，就很有探究了解的必要了。
如果这种情况放在有利益纠葛等等的世家或其他不够单纯的家族，那么为了在其中生存，人被迫催生出人前人后的两面，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一个需要做手工活填补家用，还得独自上山拾柴采药的姑娘家，就算得两面三刀的维持生计，怎么在面对孩子时，还会出现差异？
卿梧眼下最感兴趣的便是了解此人有此表征的原因，不然他也不会花费所有的闲暇时间去通过一个香囊寻找对方。
此事无关旁人，更不牵扯国政，是以卿梧一直都是独立行动，没借助麒国的信息网，也没劳烦协助护卫的暗卫。
现如今，时日已久，查家案又令大卫举国陷入阴霾。特殊病例虽难求，他却也不再抱太大期望，以致今日偶然撞见，一时就没反应过来。
好在这姑娘的脚程虽快，终究也不是有轻功傍身的卿梧的对手。明确了方向追去，没多一会儿，那道身影已然出现在视野尽头。
思及那日女子眼中的防备，卿梧没有贸然上前搭话，只是不远不近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那些香囊不仅会在她的手里零售，另还有一家固定的合作伙伴代为贩卖。
远看那老板将人送出铺面的神色，应当是常有往来，极为熟络的。可当两人道别分开，卿梧就注意到那姑娘的脸立时就沉了下去，而那位老板则一直目送，甚至还舔了舔唇角。
同为男人，卿梧很快联想到这老板对她是动了什么心思。但那胭脂铺也不是街上独一家的，真要合作不好，为何她还要忍耐陪笑着继续？
男人留心记下了铺名和老板的样貌，提着药包目不斜视的经过，很快就和那姑娘一起转入另一条更加幽僻也更加萧索的小道。
这里约莫是卫京中相对贫困且脏乱的一条街，两侧屋设虽不破败，但瞧上去明显不够扎实。门窗既小且薄，屋顶铺的多为稻草，偶有瓦片的，也是稀稀拉拉这缺一块，那破一角。
且先不论那些穿着布衣在屋设前走动的居民，单就是眼下这环境，卿梧置身其中就能让人觉出很明显的违和。
无论他穿得有多“朴素”，只那周身气质，也不是这地方的人会有的。
眼见再多深入会有所暴露，卿梧佯装走错了方向，转身就拐到了某间屋后。
他衡量着这里的屋顶承不承受得了他的重量，不及得出结论，就见那提篮的姑娘已推开一处小院，还未走入屋内，就被一个正从屋里出来的人撞倒在地。
那人隐在檐下，从卿梧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扬手指着跌摔在地的人影骂骂咧咧。后来人自己站了起来，淡漠的拍着身上的灰，看唇角，大约都没有回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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