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着苏芩的文章，贺长泽久久不能回神，他觉得自己可能错过了一座宝藏。
他回过头，看到付芳菲正坐在沙发里，慵懒地像个贵妇人，女仆半跪在地上给她修剪指甲，他心中闪过一丝厌恶，低下头搅合着碗里的粥，却一口都吃不下。
付芳菲还说：“你爹娘真够狠心的，说跟你断绝关系就真的断绝关系了？这么久了也不说送来生活费，光凭你的那点儿薪水和稿费，都不够一家人开销的，以后咱们生了孩子，孩子的奶粉、衣服都是要花钱的。”
“啪！”贺长泽直接摔了筷子，“我挣的钱怎么就不够一家人开销的？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挣的钱少吗？我辛辛苦苦挣的钱都被你祸祸了，一会儿你娘病了给五块，一会儿腿疼给十块，你出门更是一副阔太太架势，看上什么就要买，根本不管适不适合、有没有必要买！买回来一堆没用的东西，要么扔到角落里，要么赏给下人，你当你嫁的是首富吗？你嫁的是一个穷教书匠！”
付芳菲被训斥的脸都掉下来了，她瞥了一眼女仆，感觉她似乎在偷偷嘲笑她，心中的火气瞬间烧到头顶，“你自己没本事还冲我吼！你出去看看，谁家的太太不是这么过得？再者说，你是真穷吗？你家那么大的产业，你爹娘却不肯拿出来给我们花，他们这是针对我！”她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是不是你爹娘将钱给你了，你却偷偷藏起来不肯拿出来给我花？”她一个箭步窜过去，揪着贺长泽的袖子质问道：“说！你爹娘给你钱了吗？”
“没给！”贺长泽一脸阴鸷，“我为了你跟我爹娘闹翻了，他们现在都不认我这个儿子了，你却只想着从他们手里拿钱！付芳菲，我真是错看你了！”
“什么错看我了！”付芳菲一脸凶相，丝毫不见以前的温婉，“结婚能跟谈恋爱一样吗？结婚之后不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女人嫁人难道是为了受苦的，不是为了改变命运，过上好日子吗？”
贺长泽如遭雷劈，他不可置信地说：“原来你跟我谈恋爱结婚是为了过上好日子。”
惊觉自己说漏了嘴，付芳菲忙找补：“不是，我这不是被气到了胡说八道呢，我爱你才嫁给你呀，不然上海滩那么多有钱人我怎么不去嫁？”
“那也得那些有钱人肯娶你。”贺长泽毫不留情地嘲讽，“你能够到的，就只有我这样的。”他挣脱开付芳菲的手，袖子一甩，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一路上，他心中的怒气不减反增，任何一个男人听到女人是为了他的钱财而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才嫁给他都会伤心难过愤怒吧，这就是对人格的侮辱。这一刻，他似乎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很多事，就是在谈恋爱过程中他被蒙蔽的一些事，如今清醒过来，一切都想通了。
但想通的结果比没想通更难受。
今天他没课，去学校只是为了躲开付芳菲。正是上课期间，校园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或漫步或打闹，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哲学系的办公楼外边。
脚都迈上台阶了，他蓦然心惊，怎么来这里了？他的腿仿佛不受控制了，不自觉地就走到了这里。想到楼上有可能坐着他思念的那个人，他心中又火热又酸涩。
但是，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第二次。况且，以她的傲气，绝对不会再跟他有任何的纠缠。
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突然传来朝思暮想的声音，他惊喜地回头，却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犹如一盆冰水倾盆泼下。
下来的不止苏芩一个，还有温训礼。
两人刚过来学习没多大一会儿，温训礼突然接到了一封信，让他去一个地方。苏芩本来打算自己留下来的，却被温训礼拉了下来，美其名曰，给她介绍几个朋友。
那就去吧。
他们根本没有发现躲在一边的贺长泽。
贺长泽目送目送两个人的身影离去，哪怕他心中嫉妒得要发疯，也不得不承认，他们郎才女貌很般配。
心中跟吃了黄连一样苦涩。
其实，苏芩早就看到了他，只是故作不知罢了，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一年后，经过慎重考虑，苏芩决定留在上海，报考复旦大学，这既是出于自身职业规划的选择，也是出于跟温训礼的未来的考虑。
“没想到在最后一刻你改变了主意。”温训礼目光柔和，“其实你不必为了我放弃你自己心仪的大学，我可以每个月坐飞机过去找你，或者求求大舅子，让他帮我在燕京大学谋一个职位。”
“你想都不要想。”苏芩收拾着书架上的书，“我哥那么大公无私的人，才不会为你走后门。”至于坐飞机，她可不信任现在的飞机安全，徐志摩不就是在北京上海往来的飞机上出事的吗？
“你的工作在这边，要是去北平，恐怕会有很大的人事变动，太麻烦了，就这样吧。”这一年，她跟着他参加了几次行动，知道了他的工作性质，就改变了主意，跟他所做的事业相比，自己的小梦想实在微不足道。而且，她现在，上海的大环境比北平稍微宽松一点儿，所以留在上海是最合适的选择。
见她一点儿没有勉强，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真要是最后选择了北平，那他只能向组织打报告请求调任了。如此，皆大欢喜。
四年后，苏芩大学毕业，在法租界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主接家事案件，结婚、离婚、遗产继承等，招募的律师大都是她在大学的同学，女性律师占了八成，另外也对一些穷苦的女性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
女性从事法律行业本就凤毛麟角，事务所的牌子一挂出去，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很多人对她的事务所持悲观态度，觉得苏芩是靠着家里的势力才开起来的，纯属玩票性质，根本不会有人请她们帮忙打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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