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支从后方射来的弩箭，精准地穿透了亲王脖颈处的铠甲缝隙，箭镞带着暗绿的毒芒，从另一侧透出少许！
“男爵大人！亲王殿下……殿下他！”一个勉强跟上、满脸血污的士兵看到了这一幕，惊恐地喊道。
路易男爵脚步骤然停住，仿佛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他踉跄着，几乎跪倒在地，却还是强撑着，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亲王放了下来。
查尔斯亲王双目圆睁，瞳孔已然散开，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惊愕与不甘，脖颈上那支致命的弩箭触目惊心。
路易男爵颤抖着手伸到他的鼻下——没有一丝气息。又摸了摸颈侧——冰冷，再无搏动。
法王的全权特使，法兰西亲王——查尔斯死了，死在这片异国他乡无名山道的尘土与血污之中，死在一群身份不明的刺客箭下。
无边的悲痛、滔天的愤怒、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失败感，瞬间淹没了路易男爵。但他甚至没有时间哀悼。
“男爵大人！追兵上来了！快走！”幸存的最后五名士兵聚拢过来，脸上同样写满了绝望，却依然用身体挡在了路易和亲王遗体之前。
路易男爵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野兽般的疯狂和最后一点理智的冷光。他看了一眼亲王失去生命的苍白脸庞，又看了一眼迅速逼近、已经能看清黑色罩袍轮廓的追兵。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亲王的遗体，仿佛要将这惨状刻入灵魂深处。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五个伤痕累累却依然紧握武器的士兵吼道：“撤！！！”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拖泥带水。求生的本能和对将消息带回去的责任感，压倒了路易男爵留下与查尔斯亲王同死的冲动。他转身，用比之前更疯狂的速度，朝着莫雷镇的方向亡命奔逃！
另外五人也立刻跟上，拼死护卫在侧。
身后的追兵似乎并不急于立刻射杀他们，而是如同戏耍猎物的狼群，保持着压迫性的距离，不时射来冷箭，逼迫他们消耗体力，制造恐惧。
逃亡变成了纯粹意志和体力的比拼。山路崎岖，失血和疲惫不断侵蚀着法兰西士兵的身体和意识。
很快，一名年长些的士兵脚下绊到树根，扑倒在地，还未等他爬起，两支弩箭便钉入了他的后背，他抽搐几下，不再动弹。
又过了一会儿，另一名士兵因为腿伤失血过多，速度越来越慢，最终被追上来的刺客从背后一剑刺穿。
路易男爵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他只能听着身后同伴接连倒下的闷响和短促的惨嚎，感觉自己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他牙齿咬得咯嘣作响，口腔里满是血腥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迈动如同灌铅的双腿。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追兵似乎渐渐远去，或许是觉得剩下的猎物已不值得深入追击，或许是担心靠近莫雷镇会遇到驻军。
当路易男爵眼前终于出现莫雷镇那低矮的夯土围墙轮廓时，他身边，只剩下三个同样浑身浴血、几乎虚脱的士兵。
来时百余人的煊赫使团，旌旗招展，威仪赫赫。
归时，只有四个丢盔弃甲、如同丧家之犬的幸存者，带着满身的伤痛和无尽的恐惧，以及亲王遇刺身亡、使团全军覆没的惊天噩耗。
路易男爵踉跄着扑向莫雷镇，嘶哑的喉咙已经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用沾满血污的手猛烈拍打脸庞保持自己神智清醒。
莫雷镇，这个昨夜还为他们举办盛宴的边境小镇，此刻却成了他们唯一的避难所，也即将成为这场震动整个欧陆的惊天刺杀案的第二现场。
消息一旦传出，无论是贝桑松，还是巴黎，都将掀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
莫雷镇以东，山丘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帷幕，将这支刚刚完成杀戮的队伍笼罩其中。头领站在一块凸出的岩石边缘，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盯着莫雷镇方向的林间小路。那里，早已看不到任何逃亡者的身影，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摇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或许是镇中犬吠的声响。
他抬起右手，手掌平伸，做了一个明确而有力的下压手势。
“停止追击。”
命令简洁，不容置疑。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紧跟在他身侧、脸上带着强烈不甘的副手猛地顿住脚步，急促地喘着气，眼神里还残留着追杀时的凶光。
“头儿！为什么不追了？！就剩几个杂鱼，冲过去宰了他们，一个活口不留！”他压低声音，语气急切，手还紧紧攥着那柄刚刚沾染了鲜血的短剑。
头领缓缓转过身，兜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有那块在昏暗光线下更显暗沉的右脸颊皮肤和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露在外面。他看了一眼副手，目光如同冰锥。
“前面，就是莫雷镇外围的哨塔。”他指了指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轮廓，声音平淡无波，“再追下去，就是冲到别人的弩箭和长矛底下送死。你觉得，靠我们这三十来人，能攻下一座集镇？还是说，你想用兄弟们的命，去换那几个法兰西人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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