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凝。”
冯沛凝刚靠近陵谷，杜兰真便觉察到了，但她没有立即上前招呼，而是冷眼旁观冯沛凝的神情。
冯沛凝……表情僵住了。
这反应……有点不妙。杜兰真默默给陵谷扣了一分，然后神色无比自然、仿佛对陵谷的样子毫无所觉，神形一闪，落在冯沛凝面前，招呼起来，“数年不见，你修为又有进境，看来筑基后期在望了。”
冯沛凝望着陵谷，还有点懵，但见了杜兰真，下意识先露出笑容来，“这就不如你了，多年未见，竟一声不响就结丹了！我听你说要自开洞府，我都吓了一跳！”
说来也奇怪，两人这么多年毫无消息往来，修为也已经有了莫大的差别，可一开口，竟似这二十年时光不曾存在过一般，只不过两三句，已找回了熟悉感。
杜兰真不会在冯沛凝面前摆金丹真人的谱，冯沛凝也不会在杜兰真面前作卑躬屈膝的样。
而这熟悉感合默契，最终化为了冯沛凝无比纠结、无比犹疑的一瞥，“你上进心很强的嘛！”
杜兰真一愣，莫名其妙，“还好吧。”她说着，朝冯沛凝笑道，“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真正争先恐后，只不过近年来修身养性，再加上修为也高了，这才稍稍缓下来，有了点所谓仙家气度。”
冯沛凝一听她这话，就知道两人牛头不对马嘴，“我是说，你太舍得了。”
杜兰真又是一愣，往陵谷一望，立刻知道冯沛凝到底想说什么了，不由尴尬一笑，“多年未见，你打机锋的本事愈发长进了。”
“没有的事。”冯沛凝笑道，“我是真心的。”
“想来，洞府只要灵气充沛、地势颇佳，这也就够了，至于好不好看什么的……我日后多花点心思，顺着这里的结构研究一下便是了！”杜兰真强行给自己找回面子，“修行之人，不拘小节，要那么好看也不能当灵石用啊！”
冯沛凝给她这个面子，“有理。”
冯沛凝也是个心思玲珑通透的聪明人。她打趣这陵谷其貌不扬，杜兰真露出赧色，显然并非审美扭曲，也并非真的完全不在意洞府过丑，但却依然坚持为陵谷说话，这分明就是主意已定的表现。之所以找她来，其实只是有轻微的不甘心，要反复一次才行。
杜兰真见冯沛凝如此言简意赅，便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冯沛凝看明白了，不由一叹，认命般道，“它但凡再好看一点，我都不会这么犹豫。”
冯沛凝明白。这不怪杜兰真磨叽，是陵谷真心太不好看了。她扪心自问，假使让她把洞府建在这个地方，那她是决计没脸请同道朋友前来一聚的！
“看见你这陵谷，我倒是想起曾是凡童时听过的一个笑话了。”冯沛凝想了想，笑道。
“什么？”杜兰真挑眉。
“说是有个女子嫁了两个丈夫，东家那个其貌不扬却家财万贯，西家那个仪表堂堂却家徒四壁。这女子便白日里去东家，夜里再去西家。”冯沛凝说到这里，自己倒先笑了起来，“你就学学这女子，修炼时住东家，待客时住西家吧！”
杜兰真默默无语，冯沛凝明明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建议，可这建议听着怎么就……这么怪呢？
她轻轻白了冯沛凝一眼，笑道，“我记得你可是侯府千金，这种俚俗笑话是怎么传进你冯大小姐耳朵里的？”
“你对侯府大小姐有什么误解？”冯沛凝幽幽道，“越是俚俗的东西，那才越稀奇呢！这都是明面上口诛笔伐，仿佛什么恶心的脏东西，碰都碰不得，背地里越发觉得新奇有趣，偷偷摸摸了解。”
“这就过了。”杜兰真默默回望，“你拢共在侯府过了几年啊？”
冯沛凝八岁就来浮生小榭了，就算侯府规矩再大，六七十年过去了，也不至于这么幽怨苦涩啊？
“在你面前卖卖惨，你才知道侯府大小姐也不容易，省得见天儿打趣我。”冯沛凝笑开。
杜兰真翻她一个白眼，心里却忍不住对着冯沛凝给的建议盘算了起来。
像是食东家宿西家这种法子，杜兰真自然是不会做的——她若是开两个洞府，且不提人家会不会告她浪费，这举动本身便把她对陵谷长相的嫌弃合介意表现出来了。
虽然陵谷确实很丑，但她要是一边嫌弃它丑一边还非得占着，那吃相就有点难看了。
但不代表杜兰真不能把这提议稍加变通！
陵谷丑，而山川灵脉相连，她没法移山覆丘来改变地貌，建造宫室院落也无法掩盖地貌，那她就在陵谷外面再做一番天地，把陵谷盖住就是了！
杜兰真想到这里，越发觉得这主意妙！
她还是凡人时，便知道有个词叫做“空中楼阁”，实谓虚妄。然而，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全无修为的凡人小女孩了！她完全可以在陵谷之外再建一座山谷，把陵谷盖住嘛！
这样一来，她待客时，客人看见的便是盖住陵谷的山峦，感受到的是陵谷格外充沛的灵气，两全其美！
“多亏我把你找来了，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杜兰真真心实意朝冯沛凝谢道。
冯沛凝笑睇了她一眼，“怎么，定下主意了？这就去执事堂把这陵谷定下？”
“倒也没那么急。”杜兰真还没那么过河拆桥，是她把冯沛凝找来的，如今主意一定就把人放到一边，这也太过分了一点，洞府的事也不急在一时。
“说来，我在外游历多年，近些日子才回宗门，不知道近年来有什么变化，还有以前的故人，也不知踪迹了。”她随口抛出话题。
冯沛凝听她问起这个，不由挑眉，“你要是问这个，那真是说不完了。”
“故人往事，还是值得我十天半个月的耐心的。”杜兰真笑道。
“那倒也不必。”冯沛凝摇摇头，“你也不是什么知交遍天下的，我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留心无关紧要的人。既然你要问，便先从杜惠瑶说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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