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腾从货架上拿酸奶的动作滞了滞,缓了片刻才若无其事地继续动作,把刚拿的酸奶放进购物车里。
转身看着那明艳张扬的女子,他扯着嘴角笑着打了声招呼,微微抬起绑着石膏的胳膊,然后故作镇定地向她解释,“没办法,胳膊受伤了干活儿不太方便,工作的事只能多麻烦其他人,让别人帮我承担一部分工作,总得犒劳犒劳他们吧。”
“哦,原来是这样啊。”曾虹飞挑着精修的眉道了句,随即微微垂下了眼眸,眼神犀利地扫了眼他受伤的胳膊,只看了几秒便很快挪到他那帅气的脸上,眼底含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像你这种首席设计师,才华横溢又有那么丰富的项目经验,旁人能得你几句指点必然会受益匪浅,你振臂一呼就有很多追随者,大家应该很乐意帮你才对,怎么还要你去犒劳别人呢?”
听了她这一席明显意有所指的话,萧腾握着购物车手柄的手微微一紧。
女子的话一针见血,打量的眼神又那么犀利,一般人只怕受不住她这样直截了当的质疑,分分钟就在无形的对峙中败下阵来,然而萧腾却不甚在意地迎上曾虹飞打量的目光,若无其事地勾着嘴角轻浅地笑了笑。
“于房屋设计上我可能确实有些天赋,这几年也确实有不少能拿出手的作品,但这不是任意使唤他人的理由,寻常人难以企及的才华固然很重要,但低调诚恳才是一个人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萧腾说着颇有些自得地扬了扬眉,“我在圈子里人脉之所以这么好,得益于我这些年做人低调诚恳,尊重每一个努力上进的人,这是我做人最基本的底线之一。”
“尊重每一个努力上进的人?”曾虹飞重复念了句,看向萧腾的犀利目光里带上了愤慨和不屑,“也没见你多尊重我们啊?我们乐嘉的员工每天那么努力工作,前些天还有个不要命的,去外地出差来去奔波一路又晕又吐,回了宜城也不好好休息,跑到公司来熬夜通宵加了一整个晚上的班,白天上班险些在卖场栽倒,这么努力工作的一群人,你不也隔三差五到超市来找茬儿?”
讽刺的意味那么浓,但萧腾这会儿顾不上,他的心思完全被某些字眼吸引住。
去外地出差来去奔波一路又晕又吐,回了宜城也不好好休息?
这些字眼令萧腾眼神猛地一闪,眼前蓦然闪过笙箫从前晕车后蹲在马路边呕吐的画面,又想到了笙箫之前去江城见欧总这件事。
从江城回宜城的第二天,方芳的话也在耳边回响,“小姑娘脸色憔悴得有些难看,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简直比我以前工作熬几个通宵之后的样子还难看,也不知道她怎么……”
迫人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曾虹飞,薄薄的唇瓣轻微地动了动,对上了眼前这妖精似的女子似笑非笑的目光,他一时竟有些承受不住地错开了有些许狼狈的视线,已然到了嘴边的担忧,最后终究还是没问出声来。
“我……事出有因……”脸上扯过一道惨淡的笑意,最终他听到自己这样解释,低哑的嗓音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顾笙箫回到宜城与萧腾对上之前,曾虹飞每次在超市面对萧腾都有些头疼,这家伙看起来无懈可击,许多闹事的职业枪手都没他那么细心强势,那挑剔龟毛的样子令人恨不得给他套麻袋揍一顿。
令人脑壳疼了许久的萧腾,如今面对自己的控诉和诘问,居然会露出这般黯然悲伤的样子。
从前何曾会想到,居然还能有这么一天呢?
曾虹飞还想再趁机套萧腾几句话,不过她眼下已然没了这样的机会,萧腾的手机铃声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萧腾从裤兜里拿出手机,见来电人是老高一时也没多想,直接滑了下屏幕按接听,老高的声音很快就从电话彼端传过来,许是国庆刚回了趟东北老家,他一时还没从老家的氛围中脱离,说话的腔调仍然带着一股浓浓的东北大碴子味儿。
“老萧你咋回事儿,咋没在办公室呆着呢?我昨天大半夜到宜城,这次回来带了不少老家的特产,一大早赶到公司,准备把这些东西分给你们吃,结果你到现在都没来公司……”
老高在电话里叨叨叨地说了一长串,萧腾听明白事情原委,只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到公司”,随后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重新塞回兜里,转身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曾虹飞,言语十分客气地跟她道了别,然后推着购物车打算去收银台结账。
想到什么,他又止住了脚步,转身面向货架,就近从上面拿了不少酸奶。
“喂,萧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曾虹飞忍不住在身后喊了声,见他转过身来看向自己,便语气意味深长地提示,“有些话你如果一直憋在心里不讲出来,别人是不可能猜得到的,毕竟人家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萧腾一怔,脸上的表情滞住,他盯着曾虹飞看了好半晌,却始终都没出声说什么,静默着转身走向收银台。
曾虹飞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心累地叹了叹气,“可真是愁死人了,这一个两个都是闷葫芦,偏偏我又答应笙箫不能过问他们的事。”
一直竖着耳朵悄悄偷听的曲七夕,注意到萧腾终于离开,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回到原处,探头探脑地看了几眼萧腾离去的背影,刚准备过去跟曾虹飞聊几句,没想到她却先一步过来找自己。
“虹飞姐。”曲七夕眨着眼睛跟她打招呼。
曾虹飞眼神犀利地扫了她一眼,本来想直接问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但想到这儿是公众场合,有三三两两的顾客不说,还有奶制品的几位促销员和理货员,笙箫和萧腾之间的种种不方便当众提及,想了想便对曲七夕吩咐:“有点事想问问你,跟我到办公室去说吧。”
也不等曲七夕说点什么,曾虹飞说完就直接转身,扭着水蛇腰朝办公区入口那边走去。
曲七夕愣了愣,看着前面那道纤细的身影,犹豫片刻还是追上她的脚步,没过多久两人就一前一后进了收银办里间的办公室,曾虹飞径直朝自己办公桌后的座椅走去,落后几步的曲七夕在后面关门。
施施然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来,见曲七夕已经合上了办公室的门,曾虹飞便立即迫不及待地问:“你刚才跟几个大姐聊天,到底都聊了些什么内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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