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散了，指责也变少，这条路变得好走起来。身边没有人跟着，她独自一人走去田府。田府已被查封，大门上落了很多灰，和对面的繁华景象有着明显对比。曾经这里也是一条人流如潮的街道。走上田府的大门前，抬头摸着那个大红色的门，闭上眼静静感受，仿佛田廉还没死，这院子依旧热热闹闹。从门缝往里看，里面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了。红漆脱落，杂草丛生，大堂里连副画都没挂，桌上空空如也。唯一的装饰就是地上的花了。无论让谁都不会相信这家的主人会是因为贪污而死。她也不信。
“小姐？请问小姐是田大人的什么人？”从她背后传来亲切的问候，她赶忙擦去眼泪回头，笑着摇头：“不是，我与这家大人没什么关系，就是有些想念田大人了，所以过来看看。”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支着根老拐杖，佝偻着腰，笑得很苍白。他说话声音很轻，心中欣慰：“小姐还是念着田大人的。大人死了几年了，小姐还是头一个来看田大人的。他们都害怕被别人逮到把柄所以一直不敢来。”
“曲花水来过了吗？她已经回到京城了。”梁雪明想起曲花水的那张嚣张的面孔，接着问道。
老人摇摇头，叹气道：“未曾。老奴前些天上街买东西遇见过她，但小姐好像变了，让老奴如何都认不出来。”
“变了是对的。”梁雪明苦笑着感慨，“她的亲人都死的死、伤的伤，如何能不变呢？”
“老奴也日落西山了。本来还想撑到中元节再为两位大人做顿好饭，说说知心话，可惜不行了。特意在宅子对面买间屋子，就怕少爷回来觉得物是人非，心中伤感。”老人的气息很是虚弱，话还没说完就猛烈咳嗽起来。看着梁雪明，笑着点点头，“敢问您是哪户人家的小姐？不怕拖累家人吗？”
梁雪明心中感动。知道他原来是特意在此地买下铺子，等待田家少爷回来的时候看见旧人，感到亲切。又摇头，偏脸过去，想起那件事就心力交瘁：“不会。我是梁雪明，他们只会觉得我是来弥补罪过，我从未在他人的心中好过。”
“梁小姐！梁小姐啊！呵，呵呵。。”老人发现是她后，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是笑着的。紧紧拽着她的手腕不放，那脸上浮现了很多表情，又倏忽间消失不见。“田大人和曲大人一直想找您亲自说声对不起，呵，可惜来不及了。”
“不，是我害了他们。”梁雪明不愿意提这件事，忍痛回答。
老人摇头，拍拍她的手背算是安慰：“梁小姐那年只是个孩子，如何能杀死两位大人呢？您那时是没错的啊，都是大人的错。曲小姐也有错，是曲小姐得到太子妃之位后得意忘形了，所以害的两位大人早早地遭人忌惮。千错万错和梁小姐你也没有关系。两位大人都知道梁小姐本性善良。当初和曲小姐关系又那么好，是曲小姐伤了您的心在先。”
梁雪明不愿意解释什么，她知道这份罪无论如何自己要领下。因为她不仅是梁雪明，还是梁纵的亲人，是杜承业的心上人，是杜承业未来的妻子。因为是亲人，所以愿意为他们赎罪。
“小姐心中堆了那么多委屈却什么都不说，这些年忍着一定很辛苦吧？老奴全都知道，小姐辛苦了。”老人慈爱地看着她，那双笑眼和温柔的语气一瞬间击溃了她这些年所有伪装的坚强。她真的太难了，这些年承受了那么多委屈无人诉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老人这样安慰她。可能最重要得知还是两位大人丝毫不怨她反而觉得亏欠的事吧。这使得她的伪装不堪一击，所以仅仅是简单的关心和问候都能让她崩溃到泪流不止。但没关系，只要杜承业坐上他心心念念的皇位，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他能开心，值得。她对杜承业就有这么喜欢。
梁雪明跪在地上，头倚在老人的手上，忍耐地嚎哭。
老人轻轻摸着她的头：“梁小姐啊，你不该对太子那么执着。太过执着地、无保留地对一个人到头来只会对你不好。帝王家的想法不是我们能看穿的。放手吧，不要再陷下去了。”
可她付出了那么多，如果到最后不能走到一起，那么她这些年所做的那么多意义在哪儿？给了他自己的所有温柔、善解人意，然后大方地送他去爱另一个人吗？她真的可以是那样大方、无私的女孩吗？恐怕不会的吧。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太晚了，如果在我和承业哥哥相遇之前与我说这番话，恐怕我还能收手。但现在太晚了。我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温暖的眼泪静静流淌，从她内心里拒绝这件事。
“若是做不到恐怕会伤害到小姐您。为了小姐好，您无论如何都要学会抽身而去。”老人叹息。
梁雪明抬头看他，心中纠结万分：“没事。哪怕这是一个坑我也愿意为了他踩下去。我愿意为他放弃所有，去过每一种委曲求全的生活。”眼神异常坚定，这还是头一次对某个人有着关于爱情的固执。
离开了老人，又独自一人走上回练武场的路上。关于以后可能发生最坏的事情她都考虑过了，最坏最坏不过是她失去自己的一切。
这一切钱，权，对她来说只是身外之物。
而柯雁归早已在练武场门口等她多时，自她和杜承业走后，再不能认真学习武艺。他对所有的美好生活都不感兴趣，生活中唯一的真实只有梁雪明。
“哎呦，以为攀上了梁雪明就能有荣华富贵，可惜人家要成亲了，到最后也是被抛弃的下场。”
从他背后传来一阵带着刺的话，是个男孩说的，长相与先前明里暗里嘲讽梁雪明的那位女孩有三分相似。
柯雁归对京城里的这些都保持置身事外的态度，他还不想趟京城的这片浑水。连看都没看那个男孩，仆人在一旁催促他走。他偏固执地在这里等她回来接自己。
那男子见他不理睬自己更加火大，不依不饶地走到他旁边准备骂他，梁雪明从后面走出来一把推开他，恶狠狠瞪着他骂：“你想干什么？”
“咳咳，我想同这位小哥说说话，认识一下。”男子急忙解释，伸手过来搂他。
“他不用你认识。你也不用认识他。”梁雪明把他护在身后，嫌弃地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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