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那些青壮,是流民?”
陈庆之问,“你们就任由他们在门口吓跑你们的客人?”
“可不就是流民,不是流民能这么躺着?一开始也赶过,哪里赶得过来,赶走了又来,官府都不管,能过来的都是有本事不要命的,惹急了趁夜一把火把街坊烧了都有可能,我们也就只能吆喝几句让他们不要太过分,真要,真要斗,哎……”
他说着说着更是无奈。
“能过来的?”
陈庆之突然抓住了掌柜话中的疏漏,狐疑地问。
“其实不给说的,我也是因为开客店听到的多了点……”
掌柜压低了声音,既神秘又有些不安地对陈庆之透露:“听说淮水那边受灾的百姓不计其数,一出事全往建康跑,京中怕发生动乱,将临江郡至江宁、丹阳一路全部封城了,官道上也有人把守,不给人进来,江宁城外据说聚集了几万灾民,都是从南边跑过来发现不能过去的。”
“所以你才说,不能过来?”
陈庆之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是啊,老弱妇孺当然不能过来,可总有能翻山的,能涉水的,绕过城去,想尽办法绕过临江、江宁进来,能过来的都是你门口看到的那种精壮的汉子。我们湖熟还好,遇见这样的人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江宁每天都有许多被发现的流民给赶出去,还有发生冲突死了人的,若家里在城里没什么可靠的亲戚,连站都站不住,更别说活了。”
掌柜的摸了摸鼻子,大概觉得这样有些哪里不对。
“哎,其实都是些苦人。听说江宁现在做工的价钱越来越贱,也有些知道是流民还偷偷用的,干一天活那些人只要几文钱,有些连钱都不要,只要给吃的就行。所以能找到活的还算能偷偷留下来,找不到活的……”
陈庆之越听越是诧异,根本没办法想象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朝廷没人赈灾吗?没人管?”
“哎哟,陈使君,朝廷的事,哪里是我们这群开客店的能知道的。”
一提到朝廷,这掌柜的立刻谨慎了不少,环顾了下人烟稀少的自家客店,声音已经低到不能再低。
“现在灾民的事情都不许说,比检举了或给人知道了,抓紧官府就要以‘散布流言’杖三十呢,都说这水原本不该有,是……哎,不能说,不说……使君知道就好,上面不想下面人知道,下面人知道了就有祸。”
他不愿多说,该打听的陈庆之其实也打听的差不多了,和这掌柜寒暄了几句,一脸沉重地走了过来,吩咐少年们早点睡,可能要在这里耽搁几天。
前面既然封了路,他们就不能走正规的渠道过去,得找个由头走明路,最好是跟着官府到淮南郡,否则江宁那边肯定要被盘问。
是他之前想的太简单了,以为浮山堰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月余,朝廷一定按不下去开始赈灾了,他只要以赈济灾民的名义就可以去淮河以南,却没想过北方的流民都聚集在了江宁以南,如果不找到妥善的法子,就他们这点人,一过江宁大概被灾民抢的连裤子都不剩。
陈庆之表情沉重,却正中了傅歧的下怀,当场向陈庆之说了自己的想法,牵马就想回建康。
“你要回建康……也好。”
陈庆之思忖了下,“如果你回了建康,正好打探打探现在京里对浮山堰的事情是什么态度,最好能问到官府里有没有去赈灾的队伍,又或者城里有高门派了家人出江宁赈济的,能打探到消息就是最好,没有也不怪你。”
“打听有没有赈灾的是吧?”
傅歧一口应下,“家父是建康令,这是小事一桩,如果我兄长在家里,我求阿爷给你们派一支人送你们走官道都行。”
他家的部曲家将不少,所以才有此豪言壮语。
陈庆之却对此不抱什么希望,拱了拱手:“那就多谢傅公子了。这一路也许不怎么太平,让我派几个人送你一路。”
傅歧一口应下,也不啰嗦,陈庆之点了几个侍卫,小心嘱咐了些什么,就请他们护送傅歧入建康。
祝英台有些迷茫的看着傅歧来了又去了,马文才发挥着长袖善舞的能力,和同样刚刚投店的一位公子攀谈什么,两人相谈甚欢,以至于两人的侍卫家人都在旁边干着急——您倒是先住进去呢,还是不住呢?
就在祝英台觉得自己就是个吃闲饭的吉祥物时,门口进点的一对母子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妇人一点都不美貌,非但不美貌,还长得有些粗壮,身后背着个背篓,里面有个一两岁大小的孩子。
她像是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了,浑身风尘仆仆,一脸长途跋涉后疲惫不堪的神情,只有脸上还算干净,但从那同样灰扑扑的脖子和下巴边际看来,大概脸也只是在刚进门的时候擦干净的。
见到她一进来,门口招呼的几个小厮就露出了戒备的表情,站了起来,勉强挤出笑意上前问:“客人是住店,还是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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