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外面的乐队开始吹打催婚,裴氏祠堂里面也进行了庄严的一幕,由裴应常的妻子赵氏为裴谨盖上霞帔。
然后裴府的陪嫁人士也准备出列,陪嫁物品陆续被从裴府的二大门抬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新人出堂了。
裴谨要由兄长背上花轿,其道理就同新娘要由兄长送亲,并在男家被尊为上宾一样,都是为了以这些象征性的动作,使郎舅权威得以确立。
这在这个时代寓意获得婚姻当事人与社会的认可。也就是告诉夫家,我娘家有兄弟给我撑腰。
裴应常背着妹妹从正门出来,后面是要跟着陪嫁的裴谨的丫鬟们,还有前文提到的两个婆子,后面才是送嫁的亲眷。
沈林甫秉足而立,退后三步。
裴应常把妹妹背到轿子前放下,一身红袍的轿夫们压下了轿子。
沈林甫站在旁边,默默地注视着这个身穿锦茜红妆大袖衫,桃红缎彩绣成的腰垂十二幅留仙裙,盖着绣有凤凰图腾的暗红霞帔的女子。
这就是我的妻子,为我生养子嗣,与我共白头的人吗?一时心绪万千。
这与自己理解的相知相爱相守全然不同,这是一桩彻彻底底的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就的婚姻。
不知道日后与这女子的相处是那般境况,不过我喜欢。
当然,老子又不傻,长的那般俊俏,还熟读四书五经,自幼被教导三从四德的文艺少女,相比这种幸福,后世与我何加焉?
嘿嘿,嗯嗯。不行,这种想法太失礼了,哈哈,我要自重,自重!
虽然不知道近在咫尺的夫君心里是何等想法,但是裴谨此刻很是紧张。尽管行为都还得体,但手却在颤抖。
旁边的裴应常瞧见妹妹这般,说道:“谨娘,别怕,兄长在这儿。”
“嗯。”裴谨咬着嘴唇发音有些艰涩。
在裴应常与丫鬟们的搀扶下,裴谨终是进入轿内坐下。
新娘上轿后,轿夫和鼓乐手按习俗不能马上走。
而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喜钱后才动身,这叫“起檐子”。裴应常也招呼后面的管家过来。
那管家端着盛满用线串起来的钱的大盘,红光满面的走过来。
不只是管家,管家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因为迎亲队伍百十号人,一个人端的赏钱是不够的。
打赏起檐子的工作,就交给下人们去做了。裴应常则走到沈林甫跟前,他还有话要交代。
“子卿,舍妹自此就算沈家人了,以后朝夕相处间,如有犯错,切记宽宥。”
“请兄长放心,自此以后,沈氏必护谨娘周全。”
“嗯,我记下了。”然后转身看着迎亲的队伍,也都准备妥当,便张口唤道:
“发亲!”
沈林甫也骑上了马,然后迎亲队伍中的司礼也高呼:“发亲!”
众人闻声,回应道:“起轿!”
于是,在锣鼓喧天声中,吹打开路,一条宛如游龙的迎亲队伍沿着裴府府前的街道,往来时路回去。
两旁站满了驻足观看八卦的江宁老百姓,一个个也不知道为何,却也是都笑口颜开。
当然,有人笑就有人哭。
譬如坐在轿中的新娘,还在低声哭泣,但声音小的恐怕如呼吸声一样。
自此嫁做人妇,告别父母亲人,去到完全陌生的环境,不知道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
裴谨对于未来没有憧憬,只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知道轿子外面的丫鬟轻声说道:
“娘子,我们出银泰坊了。”
她才收回心绪。
同样又是路过那间二层大酒楼,仍是那个轻纱掩面的少女,依旧坐在床边,冷冷地看着楼下路过的迎亲队伍。
她面前那个秦掌柜早已经走了,可是她还在这。至于为何还在这,为爱还是为恨,恐怕她自己都不清楚。
但是她能清楚感受到,她有些羡慕楼下轿里那个女子。
裴家的小娘子吗?没见过,不过听闻模样俊俏,熟读诗书,知书达理,还有一个转运相公的父亲。
确实,自己比不了。
可是自己从来没有要过什么名分,只想永远跟着他,可是他这样的机会都不给。
她恨,她怨,她很想站起来,拿起桌上的酒杯掷去,但她还是不敢。
要是被裴府抓住,恐怕她连恨的机会都没有了,何谈泄恨?
“娉婷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柳娉婷不自觉地念出这阙词来,可是为何又是如此好笑呢。
“沈子卿,我柳娉婷发誓,总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面前,生不如死。”
毕竟是转运判官嫁女儿,虽说江宁作为重镇,达官显贵不计其数,但在寻常百姓眼里,还是了不得的大事。
几日之间,传遍江宁。
此时此刻,迎亲队伍旁,眼见队伍路过的百姓,自然能引出这几日的听闻,评论一番。
着实有些高谈阔论的气氛。
同样是在眼观迎亲队伍的人中,有几个有些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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