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窄巷子里一片狼藉，黑压压的人群围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少年，他的身后有两个男生按压着他的肩膀，迫使他保持跪姿在原地。
他面色平静，侧脸冷白，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少年毫不掩饰的嘲弄和不耐烦，浑身充斥着烦闷的压抑，哪怕跪下背却挺的很直，似乎那是最后一丝倔强。
没有人发现她的到来，只有那一个少年，似是有所感应似的，他的头往门边的方向稍偏了偏，眼底还有未消失殆尽的狠厉，冰冷的目光停留在她这里几秒又收了回去。
“沈夜，既然是个野种就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妄想在这里就能洗脱掉你骨子里流的贱人的血，你这种人躲到哪里都只能趴在地上，懂？”
花臂男骂骂咧咧的肮脏话回荡在小巷子里，像是恶鬼的掐着细嗓子发出的令人恶心的吼叫，那般的引人憎恶。
沈夜面无表情的看了说话的花臂男一眼，无声的挑衅，就这一眼彻底惹怒了花臂男，他冷笑一声，“好，果然是少爷的脾气贱人的命，既然他这么不识趣，兄弟们，上吧。”
话落的瞬间，一群小混混窝蜂似的开始拳打脚踢，顾相思看着那个叫沈夜的少年一声不吭的承受着密如雨下的拳脚，隔着错乱的腿脚，四目再次相对。
一个沉静无波，一个狠厉淡漠。
要救人吗？
顾相思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想法。
半个小时的踢打，少年近乎痉挛，花臂男才喊了停止。
“没有大少爷的命就别得大少爷的病。”
“沈夜，下次再招惹林小姐，可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了。”
“走！”
花臂男一挥手，一群人稀稀拉拉的出了小巷子。
沈夜勉强从地上爬起来。
“沈夜。”女孩清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还记得你的父亲吗？”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微微一愣，随即发出冷漠的嗤笑。
“你觉得很好笑吗？”
少年不掩嘲讽，“不好笑吗，母亲带着我和妹妹躲在这令人厌恶至极的阴暗地方，难道不是拜他所赐？他功成名就，是缉毒的大英雄，我们却要为了躲避那些人的报复而东躲西藏，我厌恶透了这样的日子，我恨他！”
最后一句话他是吼出来的。
“沈夜，恨是最无用东西，它改变不了现在的任何情况，它只能加剧你的愤怒和不甘，除此之外，它没有任何好处，诚如你所说，你的父亲给你们带来了无限的伤痛，但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在尽他所能的护着你们，缉毒之路困难重重，如他一样的人前赴后继，每天都有人在生死一线奋力挣扎，他们如你父亲一样，只被少数人记住姓名。”
顾相思看着他。
“告诉我，你现在在坚持什么呢，既然自暴自弃了，为什么还要拼着惹怒刚刚那些人的代价也要护着自己的最后一丝骄傲，沈夜，相信吧，你心本是热的，是这暂时的困境让你感觉到迷茫，被砍掉四肢囚禁起来的野兽只有经历牵扯骨血的磨砺方才能重新站立，这是你的必经之路。”
沈夜冷冷的看着顾相思，他擦点嘴角的血，说，“你们这些人就爱长篇大论的一通屁话。”
“话俗理不俗。”顾相思说，“我已经和你母亲见过面了，她很冷静，也很希望你能重新站立起来，沈夜，晴姨带着你们兄妹奔波是为了护着你们，但她护不了你们一辈子，你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变得无所事事，她除了要承受丧夫之痛，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无所成，你要看着她忍着寡妇的骂名护着的儿子结果却和那些骂她的人成了同类，沈夜，她能承受的住吗？”
顾相思的言语是犀利的，是不留情的，她如一个铁心石肠之人，站在旁观的角度以愧疚之名血淋淋的撕开沈夜心底最深处的伤口，甚至还用盐水浇过。
顾相思来找过沈夜两次，这是第二次，她一改第一次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路数，这第二次她就是要他愧疚，要他扯掉这虚伪的面具，直面最真实的自己。
“有选择就有取舍，你父亲的最后一刻选择了你们，舍了他自己－－比起一个警龄长达数十年且反侦察能力特别强的缉毒警，还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和两个幼儿更好掌握，也更能当作谈判的筹码，你的父亲在继续活下来奉献他的事业与保护你们之间选择了后者，我们从他的身体检测报告里看到了他服下类似于吐真剂一般的致幻药，这种药很霸道，但在你父亲这个位置的人怎么不可能没有受过训练，他能轻松的避过犯罪分子的逼问，不交代我们的布警和暗哨，他该是自信的能等到救援过去，但因为那些人问的是你们，所以，他没有任何把握，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敢冒险……至于你说的，你们东奔西跑的躲避那些人报复，我可以保证，这个消息泄露绝不可能是从警方这里，但我现在没有办法告诉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很奇怪，像是对方对你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但又不对你们下死手……”
四周漆黑寂静，小巷里那个少年倚在墙上，他绷紧的脸落在阴影与明亮交错间，一时间神情莫辩，风于空中缠绕，吹起人额角的碎发。
顾相思拿出一张泛黄的纸页，叠的规规矩矩，但有很多褶皱还有已经渗入纸张的干燥的血渍，沈夜眯起眼睛。
“拿回去看吧。”
沈夜不敢相信：“这是……”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
沈夜迟疑了一会，接了过去。
“再过半个月有国探所的特殊招考，你父亲推荐你去试试，就算暂时不能进去，能当个外聘也好，里面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就算你父亲的同事想为你铺路，国探所的事情他们也插不上手，国探所附属军部，由傅家人掌管。”
沈夜抬头，“你不是顾家人？”
顾相思笑着说，“顾家人管的是政部，就像我爷爷，警方的人还会给他点面子，他能把我塞进来跟着人跑腿，但我想进国探所的话，也只能和你们一样，按照正规程序一步一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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