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塔塔被这一幕刺伤，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其实从未见过真正的楚陶然，原来他也可以这样滚烫绮丽，饱含情欲。
但下一幕，被刺得更深了。
楚陶然下意识的动作，是先把怀里的人，掩在了胸口，没有一丝隔阂地、轻柔又笃定地，按在了怀里。
万分体贴地先把她从这一尴尬的处境里摘了出去，温柔无限地把那人护在心口。
“有事吗？”
原来他这样的语气，从来都不是冷静，只是一种冷情罢了。
周塔塔眼里涌上了泪水，转身就走了，手里带来的，想要帮楚陶然打扫新居的工具也来不及交付。
那个女孩看起来有几分熟悉，但脸上缠着东西遮挡，昏黄路灯下，周塔塔没有看清楚。
依稀是一个年轻女孩，被楚陶然按下脑袋时，脸上有些稚气神色。
“三三……”
江依依很不满，被捂得难受。
她伸出头来，向脚步声远去的方向看去，领带缠着，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是一个女人。”她认真道。
楚陶然收回目光，对不请自来的周塔塔确实意外，但没有人可以和他的怀中人相提并论。
“嗯？”他揉了揉江依依的头发。
“高跟鞋，玫瑰香水。”
江依依觉得自己能想出来这个人是谁，但不愿意去想，莫名觉得烦躁，嘟囔道：“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那个女人。”
楚陶然笑了起来，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了，经过他家，前面就是江依依自己的别墅。
江依依却真的不高兴了，发起了脾气，着急要甩开楚陶然的手，可楚陶然偏偏不让她如愿，怎样都与她十指紧扣。
“你耍赖！”
“是你不讲道理。”
“我没有！是你不让着我了！”
“我怎么没让着你？”
“你不讲那个女人的坏话！”
“我不讲任何人的坏话。”
“骗人！你骗人！”
江依依突然被气哭了，抬起手臂在领带上擦了擦，没一会儿，领带下就有了泪痕。
楚陶然把领带摘了下来，摸在手里，已经濡湿了一片。
她一边哭，一边不想给楚陶然看了去，捂着眼睛就要往下蹲，楚陶然扣着她的脸，不容她躲藏，非逼着要替她擦拭眼泪。
江依依躲闪不过，觉得无论自己做什么，都遭到眼前这个人的限制。
一头扎进楚陶然的怀里，江依依扑在他身上大哭了起来。
楚陶然僵硬了几秒，手臂在半空里暂停了片刻，合在了江依依的背脊上，心疼里，既困惑又无奈，哄道：“我怎么骗人了？”
“你说过别人坏话的……”
楚陶然笼着江依依的羊毛大衣，生怕她今夜受了凉，继续问：“那我说了谁的坏话？”
江依依哭得更大声了，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起来，难过地说了一个字：“我……”
楚陶然越发喜爱她的迷糊醉态，孩子气得不能更孩子气了，好笑道：“说你什么坏话了？”
“说你已经不在乎我了……说你再也……不会爱我了……”
楚陶然突然没了声息，他不声不响地站着，而江依依在他的怀里啜泣不止。
良久，他开口了：“我骗你的。”
江依依更着恼了，抬起脸来推了他一下：“可我当真了！”
“妖妖……”
江依依泪流满面，怨愤地瞪着他，不知道是清醒的，还是迷蒙的：“反正……反正没谁是真正在乎我的……也没谁是真正爱我的……我爸不把我放在心上，一桩桩事情都是在羞辱我……我妈说离开就离开了，如果她想一想我……哪怕是对我有一丝一毫的不放心，也不至于……”
她往后踉跄而去，楚陶然没有来得及扶她，江依依重心不稳，一下跌在地上，手掌蹭着地上草石，触到了夹带着冬日凛冽寒气的露水。
“你放开我！”
楚陶然由着她拍打自己，拿了她的手掌在眼下查看，他的惊慌是在于江依依对自己的不顾惜。
“我在乎你，我爱你，你想要的所有爱，我都能给，比你想要的还要多……别怕……”
“你骗我，你骗我……”
楚陶然抚着她脸颊与她对视，眼睛里盛满了难言的疼惜，一寸一寸占领了她目光，像一杯被岁月遗忘，又重新拿来追忆的陈酿，柔和而坚持地把自己的面容放进了她的瞳孔里。
“再也不骗你了，有多爱你，就告诉你有多爱，再也不说气话，再也不对你生气，你想如何便如何，离经叛道也好，妄作胡为也好，我都陪着你走。”
江依依听清了，但也宁愿自己没有听清。
被楚陶然从地上拉起来之后，猛地推开了他，江依依跌跌撞撞跑回家，转身关院门时，看见楚陶然离门只有几尺的距离，那双黑色眼睛里，是分明的期许她能慢一点，迟疑一点。
楚陶然逆风跑来，发丝在夜色里飞扬，闪动着门厅前的灯光
但江依依还是把门摔上了，她狠下心来的动作，让楚陶然在门前抬了一半的手又颓然地放了下来。
摸着高耸=-大门，江依依的哭声传了过来。
她一边哭，一边艰难地经过了院落，那些过去精心布置的软石小路，如今都成了她的阻碍，让她脚步不稳，走得瑟缩又寒凉。
她一下一下地输入密码，进门后狠狠摔上了门，让这一声巨响，传进了楚陶然的耳朵。
江依依跌在玄关哭泣，缩成一团，紧紧抱着自己这副颤抖不已的躯壳。
十二月十五日，汤莹还是离开了。
漫天的鲜红，飞溅上她皮肤的时候，还是温热的，但很快就逐渐黏腻。
她恐慌地按上汤莹的脖颈，那些不受控制的液体在她的指尖汩汩喷溅，就像她的双手伸进的是一个喷涌不止的血色泉眼，流走的，是汤莹的生命。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依照着怎样的思维和理智，感觉这个人都崩坏了，她最厌弃的是江际扬，但那一刻，她疯了一样地对江际扬哭吼、乞求、哀嚎——
“爸……救救妈妈……爸爸……我求求你……帮我救救妈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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