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就一小时左右的行程，但江依依坐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靠在楚陶然肩上看他拿着平板画速写，看得哈欠一个连着一个。
楚陶然好笑问：“我画得无聊？”
“有点。”
那他就换了个笔刷，在上面加上了鲜明颜色，是她在橱窗前看缤纷口红的时候。
江依依的唇边溢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屏幕上的她是暖红色的背影，蹲在化妆品店的绚烂前，像一个长在路边的红橘子，或是台阶上的一盏新鲜小灯笼，而那些艳丽口红却被替换成了深浅不一的冷蓝色。
“不要这样。”她蹭在楚陶然肩头，摇了摇脑袋。
楚陶然这次没顺着她，依旧是自己的笔法和节奏，熟练里，画面很快就饱满了起来。侧过角度给她看时，场面清新，颜色的置换隐喻了她的状态，也暗露了画者的温柔心情。
她擦擦眼角的困倦泪意，从楚陶然胳膊下面伸出一手，翘着食指指甲轻轻敲在画面橱窗上，一身橘红颜色的她正托腮朝里望着，橱窗上映着她认真窥望的影子，说：“重叠个影子更好，你的影子。”
楚陶然手里的电容笔一顿，笑了笑：“没错。”
那江依依就打算放心地闭眼睡觉了。
楚陶然却捞着她一下一下捏玩起她的脸，闹得她好不安生。
“干嘛呀……”江依依只顾皱着眉头缩脖子。
“就快到了，别睡，睡不够你又有脾气。”
江依依睁睁眼睛，瞪他一眼：“不睡我也有脾气。”
“听话，打到车了你再睡，我抱你回家。”
“我不答应。”
楚陶然往她口袋里塞进了自己的钱包，江依依半睁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顿时精神抖擞了。
“都我的？！”
他点点头。
江依依得意一笑，捂紧了口袋。
楚陶然又从身上摸出一个魔方给她，看着她把自己越玩越精神了。
但江依依确实困了，走完出机场的程序，刚上出租没几分钟，去南郊的行程尚未过半，她就倚在楚陶然身上彻底睡着了，恢复了大半的魔方在手上拿得摇摇欲坠，楚陶然接着后替她放进了口袋里。
司机在前面沉默不语地驾驶着，楚陶然一边拥着江依依，一边打开手机清理事务。
法国朋友确实有些打算来趟中国旅游，言下之意似乎也很期待参观他的新居。
楚陶然拨开勾着江依依安睡睫毛的发丝，一字一句地告诉法国那边，他新婚，妻子也十分期待他们的到来。
同学和以前的同事们纷纷大吃一惊，霎时炸开了锅，甚至有直率的人坦白说本以为他会和周塔塔在一起的。
众人惊讶祝贺过一阵后，落脚点不过是要他发张妻子照片，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
楚陶然问候了几句，未加理睬，如此通知完后，就去查阅电子邮件了，法国那边的东西尽快寄来才好。
江依依睡得正甜，楚陶然抱她出来，她皱着眉眼哼哼了几声，往他肩上一磕，便又睡了过去，四肢就坦荡荡地什么力气也不使，被楚陶然捞着之后才嘟嘟囔囔说了几句听不清的满意之词。
这始终礼貌有加的司机，望着楚陶然脸上心甘情愿的无奈笑意，点了点头，离开时也幸福地笑了笑。
楚陶然抱着江依依从他的院门前走到江依依的院门前，脚步忽而一顿，两边眉毛接连跳了跳，盯着瘫软在院门台阶上的“野人”。
那人抬头轻浮，身上像碎裂过了好几遭，那张胡茬杂乱的沧桑面孔也同样是一股沉重的碎裂感。
楚陶然甚而有种在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上看不到眼睛的错觉，实在是不知道对方脸上那对黯淡又癫狂的两颗，能否被称为眼睛。
楚陶然的身上渐渐透出了一种凝重。
江依依睡得好是因为感觉得到楚陶然的肌肉放松，所以知道一切都好，现下怀抱收紧，她顿时激灵了一霎，猛地睁开眼睛，一翻肩膀就冷眼瞧见了自家门口的“流浪汉”，撇口就是一句：“沈清玦，行为艺术？”
楚陶然揽着江依依，防止她把自己翻动得跌下去，等她一边瞪着沈清玦，一边从自己身上平稳落地后，才去打开了院门，开口道：“进来说。”
江依依过去踢了踢沈清玦弯折着的腿脚，问：“你过年过破产啦？”
沈清玦向上转起眼珠，猝然就无声流下了两行泪，全部都是封锁又死寂的感觉，只听得到他开裂的嘴唇里飘落出一句话。
“狐狸，我的花酒不见了。”
江依依两手插进蓝色外套口袋，指甲忽然撞上魔方块，生疼一抹直直蹿进心里。
————
楚陶然把沈清玦拎去清洗了，回来时看到江依依还原样坐在软椅上，过去揉了揉她的脸，捧起来吻了吻。
“没事，我来处理，有花阿姨在，花酒不会对自己冲动。”
江依依抬眼锐利看他，再了解不过楚陶然，问：“你知道不是意外？”
他握着江依依冰凉的手，把一边的取暖器加大了功率，环拢着她的手到嘴边呵了呵热气：“虽然是女孩子，也从来独来独往，但花酒不软弱。”
“那怎么突然失踪了？什么都联系不上？”江依依把自己手机从腿上翻转过来，像是冲着楚陶然责问，“我都打了几十个电话了，短信也发了不少，她真没事，至少该向我报个平安吧？哪怕是和沈清玦闹了矛盾，联系我之后再嘱咐一句别告诉沈清玦也行啊，她这样……”
楚陶然口袋里正装着她的药盒，一再看着她紧绷到没有血色的脸，说：“你既然当她是亲妹妹，就信她是你亲妹妹，保护自己她还是游刃有余的。”
江依依推开他的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好好问问沈清玦，我去花姨家一趟，别传了假消息过去，吓着那老两口。”
他微凝了脸色，江依依的动作里满是凌厉冲撞，楚陶然阻止道：“不行，你就在这里，安顿好沈清玦后我替你去看看花阿姨，你就在家里……”
“楚陶然！六年都是花酒陪着我的，是你了解她还是我了解她？！你凭什么给我做保证？花酒要是坚强不软弱，这些年早就结婚生子了！”
沈清玦湿着头发，愣愣站在茶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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