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启云说，他再没有见过李伯勋，楚然和萧南半信半疑，因为还没有对李伯勋展开调查，两个人先把这个疑问放在一边。
楚然要寻求的答案，让两个人都非常沉重。
孙启云的父母出事前在事业单位上班，家境在四个男孩里，属于比较不错。
但是孙启云出事后，孙父的仕途彻底断送，孙启云的妈妈是一家大型企业的职员。
因为孙启云，后来她辞去工作，一直在一家小公司做出纳。
楚然和萧南找到她时，和李伯勋的母亲一样，孙启云的妈妈非常压抑憔悴，状态是与她年纪不符的苍老！
15年前，江栋梁的案子造成的反响非常大，因为案件性质恶劣，社会影响极坏。
无论来自社会的评判，还是个人内心的谴责，对于她的家庭，其实和江栋梁家一样，都是灭顶之灾。
萧南和楚然接下来去走访杨军伟，却是另一番结果。
杨军伟是四个男孩里，现在生活得最好的，他进入一家大型轮渡公司，是为数不多的船底维修技术工。
萧南和楚然找到他时，他正在给新来的工人学员讲解维修要领。
萧南说明来意，杨军伟一直笑呵呵地：
“想不到啊！”
楚然见他瘦高个，如果不看过往，不知道他会是背负了沉重往事的人。
他站在阳光下，显得意气风发！
杨军伟的态度，让萧南和楚然也觉得轻松，萧南问：
“你在这里做多久了？”
“十多年了，在所里学了技术，出来以后又去外面当学徒工，后来有了技术就一直在这里工作！”
楚然想象不到，经历了一样的事情，有人低到尘埃里，有人依旧可以从容前行！
“当年的事……”楚然忍不住问。
杨军伟变得严肃：
“对不起江栋梁，这些年我一直和江家联系，逢年节也会去看看他们！”
这让楚然和萧南都没想到。
“不久前，江父刺伤了王恩东！”萧南看着杨军伟说。
杨军伟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是的，无论如何，伤害都无法泯灭，错了就是错了！”
“你与其他人都有联系吗？”
“没有，离开所里就不再联系！”
“李伯勋前几日，被发现死在大凌河堤坝！”
这让杨军伟一惊：“这是……”
“不排除因为当年的事！”楚然说出这句话，仔细看杨军伟的反应。
他确实有点紧张：
“我们已经付出了代价！我听说他们过得都不太好！”
可是什么是代价呢？
楚然看着海面飞翔的海鸥，还有一艘停泊在港口待修的轮船。
什么破了都可以补救，但是心呢？
“你后悔吗？”
楚然怯怯地问出这三个字，这就是她这几天走访的原因。
她一直想知道，立场不同的两个群体，最后对当年的事，到底是什么心绪？
杨军伟眼望远处：
“永远也忘不掉，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有时梦里还会出现当年的情景，我和孙启云在扔着江栋梁的包！但是一转眼，他就不见了！”
楚然在杨军伟的眼里看到了泪光：
“如果江栋梁活着，会是非常好的人！”
这些话已经足够了。
在楚然和萧南离开前，杨军伟问：
“江父会怎么样？”
“王恩东只是受伤，江父需要承担伤害责任！”萧南回答。
杨军伟用手捏着太阳穴两侧，楚然知道，他只是用这个动作，抑制眼泪。
回程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关于被害者与施暴者的采访，让两个人都是心潮起伏。
最后，目光转向王恩东，在辖区民警的配合下，萧南和楚然找到了王恩东的住所。
在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里，王恩东在日上三竿时，依旧躺在家里睡觉。
此时距离他受伤，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但是他仍旧十分虚弱，紧闭的房间内，散发一股腐败的味道。
见楚然和萧南，王恩东表现出不屑：
“怎么又来了？”
“又？我们什么时候来过？”萧南厉声问。
王恩东白了他一眼：
“没有就没有呗，激动什么？”
如果不是穿着警服，萧南真想上去揍他！
王恩东缓步走到冰箱前，掏出一罐啤酒，自顾自喝起来。
“你最后一次见李伯勋是什么时候？”
萧南问。
“什么时候？几个月前吧！”
“谁找谁！”
“他找我！”
“找你做什么？”
“说杨军伟要结婚了，要找他出来喝几杯！”
这个答案让楚然和萧南互相看了一下，两个人不约而同心情沉重！
“你们出去喝了？”
“打了电话，杨军伟不出来，便作罢！”
这让萧南心底说不出的滋味，可是不久前杨军伟明明说，与他们根本没有联系啊！
楚然也觉得一盆凉水泼在身上，彻骨寒冷，她见过杨军伟，其实内心是赞许的。
他错过，但是他没有忘记被他伤害的人，他活着，也在赎罪，并且，他在努力活着。
“那么孙启云，你们也在联系吗？”
“没有！”
相比较杨军伟，萧南觉得孙启云与他们联系的可能性更大，为什么却是相反的呢？
“八年前，孙启云和李伯勋犯事又进去了，他们脑袋有问题，出来以后两个人便断了联系，李伯勋倒是经常来找我！”
“找你做什么？”
“哼，还能干什么？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想搞点钱呗！”
王恩东的出租房内，又脏又乱，半挡的窗帘显得破旧又阴暗。
王恩东窝缩在角落里，人看起来十分萎靡。
“王恩东，你靠什么生活？”萧南问。
王恩东看了他一眼，晃晃手里的啤酒：
“替人收钱！”
楚然明白了，为什么他的电话里都是奇奇怪怪的人，每个人听说他出事，都慌忙挂断了电话！
“你和父母还有联系吗？”
王恩东摇摇头：
“父母是什么东西？”
王恩东冷哼一声，将剩下的啤酒全部喝完：“都死了！”
楚然和萧南沉默着离开王恩东的家，如果以前他靠替人收钱过日子，那么以后，恐怕这点他都做不到。
他将如何生存？
当年五个人，五个家庭，全部展现在两个人面前。
但是除了一声叹息，萧南和楚然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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