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宇背对着讲台坐在课桌上，正在以一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姿势说着单口相声。
“我今天去食堂的路上碰见一个高二的小学妹，头上扎着个双马尾，看起来可萌了，然后我就过去搭了个讪。”
许长浩几下把课桌上的卷子收成一摞，然后往桌肚里一塞，头也不抬的问他：“然后你搭讪失败了？”
“耗儿，瞧你这话说的。”杜明宇不乐意了，“我像是那种一搭讪就失败的人吗？”
许长浩挺诚实的：“恕我直言，像。”
“……那你还是别直言了。”杜明宇哎呀一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又说道，“你别老是打断我啊，我这话还没说呢就全被你憋回去了。”
“好好好。”许长浩这会儿已经收拾完了桌子，正在摆弄自己立在桌角的书立架，边整理课本边说，“我不插嘴，你继续。”
杜明宇：“我看那个小学妹手里捧着本书，就问了她一句，你看的什么书呀？然后小学妹说《边城》。我一听，哎呦喂，编程啊，这不就是之前计算机课上老师讲过的东西嘛，我就装作特别内行的样子问她，你买的是C++还是Java啊？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许长浩非常配合：“怎么着？”
“那个小学妹看了我一眼，把手里的书举到了我眼前，一字一顿的说‘沈从文’，我再定睛一看，只见书皮上写着两个开楷体大字——边城。”
许长浩：“……”
看来是文科生了。
杜明宇唏嘘不已：“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出口搭讪之前一定要搞清楚小学妹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这文理科的思维差距太大了。”
景行没听他说话，目光一直在窗外久久的停留着，似乎是有心事的模样。
——嗡嗡嗡。
一道忽然响起的手机震动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景行回了神，往后撤了撤椅子，搭在窗台上的手收了回来，从桌肚里摸出了响个不停的手机，然后漫不经心的低着眼看过去。
手机屏幕上是一串熟悉手机号码。
熟悉到他几乎不用任何思考，就能辨认出这号码是属于何人的。
手机一直在嗡嗡嗡的持续震动，景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垂着眼睛没有接。
屏幕亮了有半分钟的功夫，重归黑暗。
很快，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依旧是熟悉的手机号。
景行看了一会儿，忽的站起了身。
林青柚正趴在课桌上，双手托着下巴听杜明宇吹牛逼，感受到头顶上传来的轻微压力，她动了动脑袋，歪头朝里面的方向看了过去。
“我去接个电话。”景行收回了搁在她发顶的手，然后把手机在她眼前虚虚一晃，示意她自己要出去一下。
林青柚眨了眨眼，哦了一声，然后双手按着桌沿，慢吞吞的站了起来，给他让了个过道出来。
景行又捏了一把她软乎乎的小脸，这才侧身从空档里走了出去。
瞅到景行有些奇怪的表情，杜明宇的大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两下，俯身凑了过来：“柚子妹妹，你刚才看没看见谁给班长打的电话？”
“没啊。”林青柚朝景行的背影看了一眼，随即又问，“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杜明宇有些纳闷的摸了摸下巴，“就是觉得班长的表情有些奇怪。”
“有些奇怪吗？”林青柚回忆了一下他刚才说话时的表情，也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景行拿着手机出了教室，直到走到东侧楼梯口的窗户处，才接了起来。
这是顶楼，再上面就是天台了，平时这边学生就不多，更多的是走中间的主楼梯，再加上又是吃饭的时间点，楼道里没什么人。
“杠杠？”卫书瑜的声音顺着手机扬声筒传了过来。
景行顿了顿，才低声喊了句：“妈。”
“杠杠，现在还在学校吗？”卫书瑜问。
景行垂着眼睛，嗓音很淡的“嗯”了一声。
“还没放学？”
景行又是一声“嗯”。
两人的对话似乎从很久之前就变成了她问一句，他搭一句，没有什么话可说之后，就道一声再见，然后挂掉电话。
语气干巴巴的，不像是母子，倒像是两个强行凑到一起尬聊的陌生人。
卫书瑜照例问了几句缺不缺钱，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之后，而后才切入了正题：“杠杠，国庆节你们学校应该放假吧，什么时候放啊？”
景行不知道她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明明寒暑假她都从来不过问的，但还是答了一句：“明天。”
“明天？”卫书瑜似乎在看自己的行程表，停了一会儿之后才继续往下说，“那放几天假？”
“一周。”景行说。
卫书瑜沉思一会儿，道：“那你这周的周末，和妈妈一起吃顿饭吧？妈妈好久都没见你了，正好这次也趁着你放假，我想带你去见个人。”
听到吃饭这句话，景行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意外的情绪。
他以为卫书瑜这次打电话过来，还是告诉他钱已经打在卡上了，有什么缺的东西就找杨助理这种例行的话，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来一起吃饭的想法。
更令他意外的是卫书瑜的后半句话。
带他见个人。
有什么人还得需要他去见？
走神的那半分钟里，卫书瑜似乎还说了几句话，一直没能听到儿子的回音，卫书瑜忍不住问了一句：“杠杠，你在听吗？”
景行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了神来，抬手开了半扇玻璃窗，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在听。”
“那你听到妈妈刚才说的话了吗？这周的周末晚上，你过来跟妈妈一起吃个饭，嗯？”
景行顿了顿，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忽然问了句：“妈，你要带我见什么人？”
他说话的嗓音很淡，听不出来藏着的是什么情绪。
听到儿子忽然这样问，卫书瑜明显是怔了一下，半天没有回音。
按照景行的习惯，应该是直接“嗯”一声应下来，不会多问其他的话的，这次冷不丁的一出声，倒是让卫书瑜有些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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