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然接受了苏代嫣的意见，给她酒店楼下买了一个小面包就拉着她回医院，走到半路路过停车场，想起了他放在车里的柠檬茶。
车里有些热，柠檬茶的冰全化完了，苏代嫣倒是不介意，抱着柠檬茶喝的很满足：“怎么想到给我带这个啊。”
陆景然正抬头看着电梯层数，听了她的话转头看了她一眼，很平常的说：“看到了就买了。”
正说着，电梯到九楼，陆景然揽着苏代嫣的肩膀把她带出去，轻声对她说：“困不困？”
“不困。”
已经十二点了，ICU外面只剩他们两个人，以及护士台的一个值班护士了，陆景然把苏代嫣的小面包递给她，让她先去坐着，然后去跟护士问了问情况，过了几分钟回来，手上拿了一张单子。
苏代嫣正在撕面包包装，见他手里的东西，压低了声音问他：“这是什么？”
“伤口的检查报告。”陆景然用同样低的音量回答她，坐在她旁边专心看起来，苏代嫣见状，也咬了一口面包小口小口嚼着凑过去看。
这份报告的专业术语挺多的，全部理解不现实，不过苏代嫣还是拼拼凑凑出了一些内容，了解了张如泽的情况。
伤口宽2厘米，深8厘米，伤及肾脏，导致急性肾功能障碍，腹腔有积血。现在失血过多，重度昏迷，醒过来的概率是百分之三十。
之前苏代嫣总觉得张如泽一定会没事的，所以她的心态一直很好，但此刻这个报告单又全盘推翻了她的笃定，让她有些心慌。
她也吃不下面包了，拉着陆景然的袖子，踌躇的问道：“哥，这，什么意思？”
陆景然把报告看完，叠好装进口袋，看着她担忧的表情，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他的情况不太好，不过没关系，过了今天，他就一定没事了。”
苏代嫣很疑惑：“为什么，医生说这是危险期吗？”
“不是。”陆景然看了眼ICU紧闭的病房门，转头示意苏代嫣吃面包，等她乖乖咬了一口，才说：“老张是道士，知道吗？”
玄学代表，能解决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苏代嫣点头表示明白。
“他们门派很厉害，但近年来因为很多原因，门派衰落了，现在只剩他一个人。”
名门遗孤，出事了没人能帮衬，苏代嫣点头表示同情。
“他师父曾经给他算过一卦，说他命中有大劫，三十岁之前如果没有找到他的贵人，会有性命之忧。”
生来有难，还是关乎性命的大难，这次苏代嫣没点头，只是静静的看着陆景然等他继续说。
陆景然也看着她：“知不知道他三十岁生日是几号？”
苏代嫣沉吟了一会：“明天？”
前面陆景然都说了只要过了明天张如泽基本就没事了，现在又说他三十岁之前如果没有渡过大劫，会有性命之忧，两者相加，很容易能得到张如泽生日的信息。
陆景然对她笑笑：“是，既然他师父可以算准他的大劫，那我们也应该相信他的传人，老张自己的判断。”
陆景然的笑并不僵硬，看的苏代嫣放心了不少，她咬了口面包，说：“他的判断是什么？”
陆景然转头看着ICU：“他确定他的贵人是青山，虽然没有很明显的证据，但他很肯定，我们应该相信他。”
苏代嫣不明白：“可是电视剧里那些什么贵人，不是让人免于受伤，得到什么好处吗，为什么青山……”
“不清楚，老张肯定也有他不想说的事情，我们不需要想太多，信任就好。”
这句话是陆景然站在张如泽的立场对苏代嫣说的，可是她觉得也可以用在陆景然身上。
信任……
苏代嫣吃个面包都嚼不快，她微微垂着头慢吞吞的像个蜗牛，陆景然看着她刚想说两句，就见她头一歪，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小声说。
“哥，你其实也害怕对不对？”
听了这话陆景然沉默了好一会，没人说话，安静的走廊只有护士台那边有轻微的响动，惨白的光照在他们斜上方，苍白的墙壁和苍白的地板，死亡的现实特征让苏代嫣心中一颤，但好在陆景然的肩膀能让她心安，她心中害怕，但也只是抓着面包的指尖都默默收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景然才出声打破了寂静，只不过他的低喃像是被悲伤全部浸染过，听的苏代嫣心中有尖锐的刺痛。
“不重要，困不困，闭着眼休息一会。”
总是在逞强，真叫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苏代嫣轻轻叹气，把面包放在腿上，伸手拉过陆景然的手掌，指腹粗糙的老茧位置明显，几百年都没有消退过。
“哥，我已经长大了，现在可以做的你听众。”
冰凉的手心一下子钻入一只温暖的小手，夜色混沌，陆景然无力拒绝，只好稳稳握住。
他停顿良久，无力隐瞒：“是，害怕。”
“害怕什么？”
他相信张如泽不会有事，所以怕的是什么？
如果在之前，陆景然肯定会一本正经的拉开她，跟她保持距离，然后皱着眉让她不要多管，把冷漠严厉贯彻到底，一丝不苟的做她不能质疑的长辈。
但现在，英雄百般钢化骨，终究泯于绕指柔。
陆景然摩挲着苏代嫣的指节，淡淡的说：“害怕他熬不过去，同时害怕自己熬不过去，还害怕他熬过去了，自己还是熬不过去，这世间很多人的命运是相似的，遇到相似的人，总得找点共同点来安慰自己可以做到。”
陆景然这个回答非常含糊，但是苏代嫣听得却为之一振。
毫不掩饰的表露自己的负面情绪，把他的身为人的那一面展示给自己看，这已经不叫勇气了，这是壮举。
如果把她漫长的追求之路写成一本书，那陆景然这个行为，大概可以作为“影响重大的改变”单独开一章仔细写写。
苏代嫣按奈不住，在他肩膀上动了动脑袋，抬眼看着他：“讲讲行吗，我想听。”
陆景然也微微低头跟她对视，嘴角有笑意，但苦涩更多，还有的是痛苦。
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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