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别打啦！”
那是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人，急匆匆伴着电话铃声走过来，手里拿了一堆东西，表情很恐慌。
“快挂了！我没手关！”
“需要多久。”
苏代嫣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兜里，看着那人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地上，然后背着手问道。
“我也是第一回干这事，谁知道多久！”
那人蹲在“苏程远”墓碑的前面研究缝隙，拿着一根苏代嫣不知道叫什么的棍子边比划边说：“注意看着周围啊，有一点风吹草动赶紧说！”
苏代嫣没说什么，后退一步转头看着周围，一脸的平静自然。
那人却是紧张的不行，拿着铁棍在墓碑前方的封石边撬着，嘴里念叨个不停。
“说实话，我要是知道要大半夜来干这事，别说是两万了，你给我二十万我也不干！
刨人坟墓这是有损阴德的事情，往大了说严重的能小命不保，往小了说，自己良心也不安啊！
你说你，葬都葬了，反正也在这拜了那么些年了，没亲情也拜出感情了，非要挖出来再看，没必要啊！
再说了，鬼也讲知恩图报，你不管他是谁，你把他入土为安了，他肯定也会念着你的好，平日里有什么小灾小难的肯定能挡就帮你挡了，你现在冷不丁掘了他的坟，等他再一发火，指不定会闹出些什么事情！”
这人是公墓的员工，四十来岁快五十了，从这一片地方建成开始就是管理员，守了十几年了，除了有时候有“新人入住”他需要进行一下流程之外，其他的时间非常清闲，就是扫扫落叶，然后处理家属来祭奠的时候留下的酒水鲜花。
这地方平时也不会有几个人来，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一个人面对着众多亡灵，时间一长，整个人都有些神经兮兮的。
人一紧张效率就慢，苏代嫣转着眼看了看四周，然后从兜里掏出了烟盒和打火机，蹲下来抽出一支递给那人，淡淡地说：“我心里有数，这事麻烦快些。”
那人手下顿了顿，转头看向苏代嫣递给他的那支烟，愣了一下，才接过：“黄鹤楼啊，你还抽烟？”
“现在女孩抽烟也不稀奇。”苏代嫣说着帮他点了火，然后站起来自己也点了一支，深吸一口转头看着公墓入口，眼前不久出现一团薄薄的烟雾。
“唉，你别说，来一口人就轻松多了。”
那人叼着烟把石板撬起来了一条缝，然后很快用个什么撑子撑着，转头看了一眼苏代嫣热裤下的腿，嘿嘿笑了两声：“这么大的事，你也没找个人陪你一起，不害怕啊！”
这是气氛一松懈人就飘了的状态了，苏代嫣很缓慢的抽着烟，微微眯起了眼睛：“墓地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那人开始刨封石下的土，听了她的话没抬头，但说的话却越来越偏离正轨：“唉，其实咱俩之前网上联系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三四十岁的老女人，所以挺不客气的，你也别介意，哥哥我没别的意思，纯属这事太危险了，我觉得我担心也正常！”
苏代嫣掏出手机打开了录音，点点头：“正常。”
那人的动作看着看着慢了下来，眼睛不停往苏代嫣身上瞄，眼睛透着精光：“我看你不像总在南通生活的，今年多大啊，有男朋友了没？”
手机揣进兜里，苏代嫣两只手指夹着烟，无所谓的说：“没有，跟我谈恋爱的都被吓跑了。”
“你长这么漂亮。”那人彻底的手彻底停下了，站起来很猥琐的笑了笑，看着她说：“还能跑，是那些人没眼光，哥哥我就不一样，我就疼人！”
“我有艾滋。”
苏代嫣笑笑，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还有，大哥，你办事，我给钱，不想惹上麻烦你就老实点，能大半夜的叫你挖坟的，怎么样都不会是好人。
知道为什么我不害怕墓地吗？”
这几句话一说，那人明显的被唬住了，忙跟她拉远了距离，蔫蔫巴巴的咽了一口唾沫重新蹲下，结巴着说：“哈哈，误会了误会了，我就是有点好奇，没，没其他的意思。”
“没有最好。”
烟雾很快被风吹散，苏代嫣定眼看着那人加速两倍，想要快速完事之后离开的样子没有再说话，安静而内敛。
这么一吓唬，那人的速度立竿见影，很快就哆哆嗦嗦的从土里刨出了一个金黄布包着的骨灰盒，然后推到了苏代嫣脚边之后自己退了几丈远。
“你，你要的东西。”
“多谢。”
苏代嫣蹲下去查看，那人跑的更远了，反正不影响，苏代嫣看了他一眼就没再管，嘴里叼着烟腾出手，缓慢的揭开了那一层布。
骨灰中还能检测出DNA的情况非常小，因为DNA不耐高温，变为粉末状的骨灰里几乎无法存留，而且火化炉的清理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完全，很有可能费尽心力找出的一点标本，其实是属于别人的。
但除了这个盒子里的“人”，苏代嫣确实已经找不到，和当年有关的任何有可能的突破口了。
尘土飞扬，揭开了盒子上包裹着的那一块布，里面是一个红褐色的小盒子，是她当年看着陆景然亲手放下去的那个。
确认无误，她从背包中拿出原先准备好的那个骨灰盒，拆下裹着的干净布，把刚挖出来的骨灰盒包好放进了包里，然后用从土里挖出来的金黄色方布将自己拿来的盒子包好，最后放进了她还是不知道叫什么的那人挖出的坑里。
“两万，答应了我就不会少你，今天的事情希望你谁都不要说，不然，后果自负。”
苏代嫣从包里拿出两万块钱的现金放在地上，对隔得老远的那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随即转身，夹过嘴上的烟朝入口走去。
残月高挂，阴风入梦，就算得了好处，大概今晚也不会有个好觉。
苏代嫣说不出该安心还是愉悦，她只是淡漠的抽着烟，没有回头的，一脚一脚踏离这片属于死亡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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