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咖喱酱还在院子里转圈圈。
“啊——”她背着手长叹一声，语气像极了赵海棠：“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这两棵枣树怎么会长得一模一样呢？”她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会长得一模一样呢？太奇怪了。”
房间里，李哲用被子蒙住头。
“这姐姐大半夜瞎嚷嚷什么呢？”就那么两句话，咖喱酱已经翻来覆去念叨半宿了。李哲觉得自己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院子里那两颗是樱花树啊姐姐！”
不过旁边的诸葛大力睡眠质量不错，这会儿已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并没有受到咖喱酱的打扰。
只不过看她紧皱的眉头，似乎做的不是什么好梦。
“别！”诸葛大力轻轻地蹬了一下腿：“我已经有七个补习班了，为什么又给我报了五个……”
听见她小声的嘟哝，李哲从被窝里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诸葛大力的头：“不怕不怕，没人给你报补习班。”
但他的安慰并没有缓解诸葛大力的焦虑：“妈，别的小朋友都在楼下玩……他们都不带我玩，还拍我的头。疼……”
“不疼不疼，谁敢拍你的头，我去给你报仇。”
“妈妈，我也想要朋友。我的铅笔盒里有条毛毛虫……我害怕，又不敢跟老师说。”
李哲这会儿睡意全无，他坐起来，借着朦胧的月光看相诸葛大力紧绷的小脸。
“这孩子到底梦见了什么？”
诸葛大力蹬腿的动作越来越大，就连手都时不时地挥动两下，像是想要赶走什么东西。
李哲握住诸葛大力的手，但依然没能让这个小可怜平静下来。
“我不去补习班，不去……”诸葛大力使劲挣扎了两下，忽然睁开眼睛大叫一声：“不去！”
院子里的咖喱酱被突然传来的叫声吓了一跳，她愣了一下，摇摇头：“李哲兄也太禽兽了……”
诸葛大力睁大眼睛，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你盯着我干嘛？”她对上李哲关切的眼神。
“做噩梦了？”李哲靠着床头，把诸葛大力抱在怀里，让诸葛大力枕在他的肚子上。
诸葛大力有些犹豫的点点头：“好像是吧，不过我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梦到什么了。”
“那就别去想了。”李哲不想勉强诸葛大力回忆起不开心的事情：“你只要记得，现在你在我身边，我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别人强迫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我知道。而且……”诸葛大力在李哲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点：“我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让自己按照我想要的方式生活。”
“对呀。”李哲轻轻拍着诸葛大力的肩膀：“我们力力长大了。”
或许诸葛大力也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只要在诸葛大力做出选择的时候，李哲能够握住诸葛大力的手，支持她的决定就够了。
既然他们两个人都已经决定了要相携一生，那他就是诸葛大力最值得信赖的后盾与避风港。
“放肆地去做真正的自己吧。”李哲小声对诸葛大力说。
回应他的，是诸葛大力平稳的呼吸。
“这么快就睡着了？”李哲哑然失笑，轻轻托起诸葛大力的头，想要把它的头放回枕头上。
可诸葛大力却不情愿地动了两下，抓紧李哲的睡衣不放手。
“怕了你了。”李哲抬起一条手臂枕在脑后，一边摸着诸葛大力的肩膀，一边侧头看向窗外的月色。
庭院里偶尔传来几声蝉鸣，显得夜色更加寂静。疏斜的树影映在窗户上，像一个个小钩子一样，钩出李哲脑海中的思绪。
“大力刚才的梦话……”李哲忍不住叹气：“看来她的童年似乎过得并不快乐。”
他记得当初为了躲避陈美嘉《不文明词汇表》的压迫，大家不得不逃到楼上刷墙墙。
那时候他们玩了一个游戏，把一句话翻译成陈美嘉能够接受的说法。吕子乔出的题目是：“我好崩溃，好绝望啊。”
当时，诸葛大力的回答是：“今天，爸爸妈妈又给我报了五个兴趣班。”
看来诸葛大力和千千万万小朋友一样，都不喜欢这个班那个班。
“也对，没人天生喜欢每天被学习压得密不透风。”李哲觉得面对五个兴趣班，绝望和崩溃才是正常人类的反应。
看来他们家的小宝贝儿很正常。
“不过我丈母娘是不是也给力力施加了太多压力？”
每天补课补课补课，每年跳级跳级跳级。就算诸葛大力愿意跟班上那些比她大的孩子一起玩，她也没有时间。
“难怪你在感情上就像个小笨蛋。”他轻轻点了一下诸葛大力的鼻子。
在那样的成长环境中，的确没办法，要求诸葛大力的情商像其他女孩一样健康发育。
这就是天才的代价吗？
或许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天才。
人与人的天赋或许会有差异，但这小小的差异，并不会成为他们日后成功与否的决定性因素。
即便是被人称作是“天才少女”的诸葛大力，背后也一定流过太多不为人知的泪。
成功的花儿，人们只惊羡她现实的明艳。
“都过去了。”李哲有点心疼她怀里的这个小可怜。
用残缺的童年获取后半生的顺遂，还是在健康的环境下快乐的成长，然后泯然众人。
这可能是全世界家长在培养孩子的时候，都会经历的一个艰难的抉择。
很显然，李哲的丈母娘选择了前者。
这种事情，没有办法直接去区分对与错。
现在李哲能做的，只有尽力弥补诸葛大理缺憾的童年。
尽管孩提时期单纯的快乐是无可替代的，但至少……
好吧，其实李哲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用。
“天快亮了……”诸葛大力忽然用头蹭了蹭李哲的肚子。
“嗯？”李哲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作业还没写完……太多了。困，英语补习班的三套卷子还没有写。”诸葛大力委屈地哼哼，听起来真的像是个面对堆积如山的作业焦急却又无可奈何的小学生。
“我替你写，好好睡吧。”看来童年繁重的课业真的给诸葛大力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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