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岳托其实没怎么说话，但是雅克托自己有些忍不住了。他笑了起来，说道：“奴才本以为贝勒会问奴才为何要杀那些还没有高过车轮的蒙古崽子呢。”
岳托笑得一脸阳光，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没有一点儿温度。
“八叔说了，这是部族和部族之间的灭族战争，而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闹。我们为了赢，就要学着不择手段才行！若是叫那些蒙古崽子活着，等他们长大了又会杀我们的人！”
雅克托颔首笑道：“八爷说的极是。”
在他眼中，草原上的人和那些讲究仁义道德的汉人不同，草原上的人命都贱，就像是野草般割完一茬再长一茬。一个吃了十七年饭才能提刀上阵的后生若是因为一点儿所谓的仁义而丢了性命，那才是真正的蠢蛋。
就在前面不远处，一圈蒙古包映入了岳托和雅克托的眼帘。不巧的是，一个正在放马的牧民已经发现了这支衣甲鲜明的女真骑兵，随即像是见了鬼一样大叫着跳上马向帐篷里跑去。
岳托似乎已经进入了状态。他看着那个正在疯狂逃窜的牧民，口中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活的杀光，死的烧光。”
女真骑兵们像是一波无坚不摧的巨浪拍向了从蒙古包中匆匆赶出来的牧民。
不多时，草原上又多了一摊新鲜的灰烬和几百具摞在一起的尸体。
已经有喜食腐肉的鸟雀从天上飞了下来。
...
三天后。
一个从察哈尔部赶来的满面惊惶的牧民直直的奔着林丹汗的军帐而去，正好被林丹汗本帐的巡逻骑兵拦住，将他身上的弓箭收起来之后，送到了林丹汗帐中。
林丹汗早已接到通报在帐中等他了。那牧民一见到林丹汗便跪下哭泣道：“大汗！女真人已经打到咱们的家门口了！”
“什么！”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林丹汗寒毛直竖，在四月的天气里竟然感觉到浑身发冷，几乎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皇太极！这是好狠的一招绝户计！
“你是谁家的牧民？来的是谁？有多少人？”林丹汗在初始的震惊之后很快平复了心情。他对这个牧民很是陌生，想必不是自己的察哈尔本部族人，也许是察哈尔部八鄂托克的人。
林丹汗的察哈尔部其实也是由诸多部落组成的松散联盟，直属于他本人的只有一个察哈尔可汗斡耳朵，其中的六个“固山”才是他的本部战力；此外，下属于察哈尔部的还有八个鄂托克，分别由林丹汗的几个叔伯掌着。
“小人是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家里的牧民。前日正在放马的路上便见到几千个女真狗子往咱们族里去了！小人想着要把这消息赶紧告诉大汗，便直接往大汗军中来了。”那牧民朝林丹汗不住磕头道：“求大汗快回军救一救后面的族人啊！”
林丹汗让人将那牧民带下去休息，自己则是慌忙召集了八大营二十四部的首领来帐中议事。对于这种事情，自己身为天下蒙古人的共主，绝不能向他们隐瞒。
他看的分明，皇太极这一招便是要让自己回师援救族内。但自己绝不能轻易地就这样走了！若是就这样空着手回去了，对自己在族中的威信将是毁灭般的打击。不能就这样走了！绝不能！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别人倒是还好，唯独这个锡尔呼纳克杜棱的脾气犹如烈火一般，又是自己的叔父辈，就连自己的命令都不怎么管用。
果不其然，锡尔呼纳克杜棱一听说自己的部族遭难，马上就嚷着要林丹汗即刻回兵杀了那些敢于进犯的女真狗子。见林丹汗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锡尔呼纳克杜棱不禁带着些赌气的跪下道:“求大汗开恩让锡尔呼纳克杜棱回去吧！我的小儿子才刚刚出生没几天，族中若是闹得太乱怕是守不住啊！”
林丹汗连忙将地上的锡尔呼纳克杜棱扶了起来，无奈道：“叔父莫要气急。听来报信的人说，入侵的女真狗子不过两千人，咱族中可还有五六万兵，怎么会叫女真狗子赢了！”
他抬头看向周遭神色各异的那些族长头人，面色沉重道：“女真狗子胜不了，才会出这样的阴招！咱们只要把皇太极和奥巴都打杀了，那一小股女真狗子济得了什么事！”
林丹汗唤过一旁的延虎，从他的箭壶中抽出了十几支箭握在手中道：“咱们蒙古人就像这一支支箭。若是单独一支，一下子就掰断了。若是这么多箭放在一起，嘿！就算是天神来了都折不断！”
一旁的一众族长齐声喝彩。
当然，为了安众人之心，林丹汗只得从左翼三万户、右翼三万户和察哈尔本部八个鄂托克的骑兵中各抽出六千人往各自族中保护族人去了。
这便是蒙古军制的不便之处了。只有向每个部族都派出一支精骑才能消除各个头人心中的不安——在他们的认知中，左翼三万户的人是绝不可能援助右翼三万户和察哈尔八鄂托克的；若是将情况掉个个儿也是一样。所以只有向每个部族都派出一路兵马才能让所有头人安心。
可是这样一来，林丹汗的兵马便只剩下了十七八万，和科尔沁-女真联军的十四万众相差并不多，因此林丹汗也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但若是换了努尔哈赤的八旗兵在这里就绝不会这样。
女真人的八旗军制是努尔哈赤从无到有地一手打出来的，自然能将八旗使得如臂使指。别看皇太极是正红正白两旗旗主，听起来很是煊赫的样子。实际上，只要努尔哈赤愿意，他皇太极就别想指挥动那七十多个牛录中的任何一个牛录！
这便是一刀一枪打江山和世袭罔替坐江山的区别。可怜林丹汗也算得上是一代雄主，对外能收服蒙古诸部、率众入侵大明，却始终收拾不掉察哈尔部下属八个鄂托克中那些诸如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这样的老贵族，也算是“时也命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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