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点，两人要出门了，齐阳的偶像包袱败给了北都的天气，穿着一件又肥又大到了小腿的位置的黑羽绒服，围巾、帽子、口罩，一件都不少。
“你这么怕冷啊，穿得像头熊。”景宣笑着打趣。
齐阳吸了吸鼻子，把两只手揣在一起，倒不像是熊了，像笨拙的小企鹅，“北都的天气对我们南方人太不友好了。”
这个人，在北都待了有四、五年的时间，却始终认为自己是南方人。
“小企鹅，我们走吧。”景宣只穿了一件大衣就准备出门了。
“姐姐等会儿。”齐阳把一条和他脖子上一模一样的围巾戴到了景宣颈上，抿着嘴看着景宣笑。
情侣围巾啊，景宣把围巾戴好，挽住了齐阳的胳膊，“谢谢小企鹅来自南极的礼物。”
两人看的是电影的首映，零点场，以为电影院里没有什么人的，到了电影院，他们才发现自己错了。
下面的商场关门了，暖气关上了，电影院里有点冷，有许多女孩在跺着脚、呵着气在等待着。
听着她们讨论的内容，景宣看了齐阳一眼，用目光交谈，都是你的真爱粉，等着看《一棵小白杨》电影首映的。
齐阳误会了她的意思，牵着景宣的手，贴近她小声说道：“我们是包场的，应该没有人认出我们。”
希望如此吧，景宣心中默念。
电影开始了，景宣和齐阳坐在最后一排中间相互依偎着看电影，小龙哥不放心他们，在电影反映了半个小时后过来了，很识趣地坐在第一排角落，不影响他们。
景宣渐渐进入了剧情，当看到齐阳饰演的杨杨因为拒绝治疗被电影中的父亲，即夏影帝打的时候，景宣感觉那个响亮的耳光好像打在了她的心上。
她低头抚摸齐阳的脸庞，齐阳对上她心疼的目光咧嘴笑，“不疼的，就是听起来声音大。”
景宣没说话了，亲了亲他的脸，继续看电影。
杨杨想轰轰烈烈地度过生命的尽头，他疯狂地吃烤串、喝酒，和朋友一起唱歌唱到天亮，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杨杨，喝酒对身体不好。”女孩楚楚说道，一双大眼睛干净而单纯，怯怯的。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都是白血病患者，身体早就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杨杨的脸因为喝多了酒变得红通通的，他向楚楚招手，“来啊，楚楚，我带你去玩。”
楚楚犹豫了一下，跟着这位长得很好看的病友一起出门了。
“哟，怪会哄小女孩的。”景宣心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影没有吻戏的原因，她的内心十分平静，甚至还能品评一二。
两人一起去游泳，一起去看日出，还相约一起去旅行，他们都很想去看杭市的西湖，想去看白娘子和许仙相遇的断桥……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杨杨的身体恶化得很快，杨杨的爸爸再次提出了骨髓移植，杨杨依然是拒绝的，爸爸的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身体条件并不符合移植的条件，医院的骨髓库并没有其他与他的骨髓相匹配的类型。
“杨杨，让爸爸把骨髓移植给你吧，爸爸老了，你还年轻，爸爸不能看你这么小就……”
母亲在旁边垂泪，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儿子，都是她最爱、最在乎的人。
这一次杨杨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跟爸爸吵架，而是让楚楚给他打掩护，连夜逃出了医院。
他不要爸爸用生命来救他！
景宣眼圈红红的，前面一家人的吵吵闹闹的温情和青春异性之间的朦胧美好与这一段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生命从来都是最简单又最重要的词汇，每个人都无法避开，若若当初不正是因为宝宝的生命才和杨天离婚的么。
在生命面前，什么优美的言辞都没有用武之地。
杨杨从医院逃出来了，带着妈妈来看他时拎的小包，里面有他的身份证和600块钱，他们家为了给他治病，也没剩多少钱了。
“阿姨，我要一张去杭市的门票。”售票阿姨看了看杨杨身上的病号服，终究没有多管闲事，把票给了他。
“还有我。”楚楚在售票口向她微笑。
两个被病魔折磨的年轻人坐上了前往杭市的火车。
“楚楚，你好有钱啊，等到了杭市你要请我吃饭，我之前请你吃了很多次烤串。哎，你还有手机，高中生是不让玩手机的。”杨杨看着楚楚的书包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我们都很久没有上学了。”楚楚轻声道。
杨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脸色白得像纸，“是啊。”
他开始发生咳嗽起来，列车上睡着的旅客皱着眉头看过来，这两个小孩说了一晚上的话，本来就很吵了，怎么还咳得这么大声。
“对不起啊哥哥姐姐们，我刚刚喝水被呛住了。”齐阳咳着跟大家道歉，捣了捣楚楚的胳膊，“你书包里有口罩吗？我出来得急，没有带。”
楚楚担心地看着他的脸色，忙不迭地从包里找到了口罩，“给你，你其实不用……”
“用的。”杨杨眉眼温和。
虽然白血病不传染，可是如果车上的人知道他们跟一个得了白血病的人同乘，并且对方曾经在车上大声咳嗽，心里必然是不舒服的，好像沾染了什么了不好的东西，甚至心里有阴影，他要为别人考虑的。
杨杨笑得很开心，头靠在座椅上，“楚楚，晚安。”
他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落了下来，之前玩得很好的同学，在偶然看到他病发的情形之后都不再与他联系了，以至于他只能和楚楚一同吃烤串，要不然他怎么会和女孩子一起吃男子汉大口吃的烤串呢，楚楚还不让他喝酒。
“哎，真烦，”杨杨睁眼看了看旁边熟睡的楚楚，“幸好还有你陪着我。”
杨杨捂着嘴身体压抑地抽动，又咳嗽了，他颤着手把口罩拿下来，口罩上的一缕血丝刺痛了他的眼睛。
“要是我可以是正常人就好了。”杨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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