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的来信，我来念我来念！”云贤急冲冲地把信接过去，很快撕开信封取出信纸念起来：“大姐、哥嫂：全家好，我已经痊愈出院回到了部队，勿念……最后，我要告诉大姐一件事——”
云贤突然闭了嘴，把信紧紧地压在胸口。
“你怎么不念了？”王惠贞不解地看着他问。
云贤不说话，埋着头。
云忠也问：“你怎么了？大家还等着听你念信呢。”
云贤还是不说话，他站起身走到一旁去，云忠走过去，要从云贤手中拿信，云贤先是不肯，云忠瞪了他一眼，他才松手。
云忠拿过信看了几眼，也沉默了。
王惠贞看他们俩躲躲闪闪的样子，一朵不祥之云飘到心头，走过去说：“有什么事不能说，拿来我看。”
云忠也象刚才云贤一样，把信紧紧攥在手里，朝后退，王惠贞同样瞪他两眼，他才把信拿给她。
云忠云贤两人一边一个站在大姐身旁。
王惠贞接过信，看着看着，仿佛遭受了雷击一般，浑身一颤，紧接着人就象被抽了骨架的皮影般往下瘫，云忠和云贤赶紧一边一人扶住她。云忠说：“快，我们扶大姐去她的房间。”
王惠贞是被两个弟弟架着到她的床上的，云忠刚张嘴要说话，王惠贞目光空洞地看着墙说：“你们——你们出去，把门关——关上。”
云忠和云贤不放心地看着她，都没动，她突然大叫道：“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把门关上。”
兄弟俩心事重重地出去了，云忠轻轻地关上门。
王惠贞闭着眼躺了一会儿，还是不相信云诚信上说的是真的，她再次把信展开。
“五天前，我接到机场打来的电话，他们让我去一下，说有事。我到了机场，江处长告诉我，姐夫康宏出事了。”
“他本来只负责地勤维修，有一次，在云南的维修材料不够了，他和他的美国师傅一起随机去印度取材料。在返回的途中，他们的飞行小队遭到日本战斗机的拦截，他们一共有三架飞机被击落，其他同伴亲眼看到他们的飞机坠毁爆炸，他已经为国捐躯。”
“由于他的老家秦国已被日本占领，这个消息不能通知到他家，江处长知道他和我有电话和书信联系，还知道他与大姐的关系，所以叫我去取他的遗物，遗物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带回。”
“请大姐看到这个消息后一定要节哀，在这个时代，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已经不属于自己，我在战场上见过无数的死亡，姐夫的捐躯跟其他将士一样，是为国为民而死，是死有所值，是有意义的，请大姐千万想开些，一定要保重自己。”
再一次确认白纸上的黑字一个个都是真的后，王惠贞扑通一下跪倒在佛像前，泪水长流地说：“佛祖啊菩萨啊！你们要惩罚应该惩罚到我身上，他没有错，求你们放了他吧，让他回来，把我换去吧，佛祖啊！……”
“大姐，大姐。”云贤在门外叫了两声，推门进来。
他看到王惠贞的模样，也禁不住流下泪来，他扶她起来坐下说：“大姐，我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姐夫，但我知道大姐喜欢的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好人，好人会到极乐世界的，那里没有战争没有痛苦，菩萨会照顾他的。”
“二哥在信上都说了，你一定要保重，要想开点，父母不在后，大姐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你以后还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你一定要保重。”
小弟的一番话，让王惠贞清醒了一些，小弟马上就是大学生了，虽然他岁数还小，可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可是，她心里不是难以接受康宏已经离开人世这个事实。
王惠贞说：“你们放心吧，大姐没事，你下去帮着做些事情，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大姐！”云贤抚了抚她的肩，出去了。
这天晚上，王惠贞一直跪在佛像前，不停地反复地默念着经文，为康宏的亡魂超度，直跪得双膝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她休息一会儿后又再次跪好，再次反复念经，一直到后半夜，也不知什么时候倒下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杨淑芬轻轻推门进来，看见王惠贞睡在佛像前楼板上的模样，她擦擦泪，为大姐盖上被子，又轻轻退了出去。
之后，杨淑芬又进屋看了几次，王惠贞都是睡在楼板上，杨淑芬想叫醒她到床上睡，又想她肯定一整夜没睡，就让她早上这点时间好好睡一睡，也就没叫她。
午饭时分，云贤想去叫醒大姐起来吃饭，云忠说：“让大姐多睡一会儿，睡醒了再吃，给她留些饭菜。”杨淑芬把菜先留了些然后一家人吃饭。
小礼正先吃完就跑开了，三人正吃着时，就听小礼正在楼上叫喊：“大娘，开门，大娘，开门。”
云忠问杨淑芬：“你刚才上去看大姐时锁门了吗？”
杨淑芬：“没有啊，我就随便带上门。”
“不好，快去！”云忠大喊一声，三人赶紧奔上楼去，云忠一推门，门是从里面拴着的。猛敲了几下没响应，他朝云贤大喊：“我们一起撞门。”
兄弟俩同时用力朝门撞去，门开了，一看，差点惊倒在地，王惠贞已经把自己吊到了梁上。
“大姐！”云忠呼叫着扑过去抱住大姐的双腿，云贤很快找到剪刀踩着凳子把绳子剪断，云忠把大姐平放在楼板上掐着人中，杨淑芬呼叫着理压胸口。
王惠贞终于被弟弟弟媳从阎王殿门口拉了回来，看见大姐醒来，三人喜极而泣。
云贤抱着她大哭着说：“大姐啊，你不能丢下我啊，我还要造飞机呢，我要造飞机载着你到天上去，你不能丢下我啊。”
听着云贤的话，王惠贞迷迷糊糊中仿佛看到了自己和康宏正在一架盘旋在昆明城上空的飞机上拜堂成亲，亲朋们正围住他俩笑着闹着，要他们喝交杯酒……
云忠把杨淑芬叫到一旁小声说：“你别做其他事了，就陪着大姐。”又对云贤说：“你去李子村把三姨请来。”
下午，三姨来了，她已经从云贤口中知道了详细情况，三姨牵着礼正走进王惠贞房间，对云忠云贤和杨淑芬说：“你们出去吧，我陪陪她。”
三姨拉着王惠贞的手说：“我只比你妈小两岁，你妈不在了你该听听我的话。”三姨指着佛龛上的佛像问：“孩子，你告诉三姨，你还相信佛祖相信菩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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