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芃芃懵了几秒，突然回想起来，自己不是来劝他收几个花瓶在家里摆着的吗，怎么就成了他们要微服私访，自己在家看门了？不带这么玩的！
“陛下！”
“孙胜。”她还没说什么，顾藏锋就打断她，笑眯眯的说道，“去内务府取前几日新上贡的那几匹蜀锦来，让皇嫂做几身新衣服。”
“是。”孙胜从善如流，“奴才实在不知娘娘喜欢什么样式的，不如娘娘亲自去挑挑。”
她还没说话，顾藏锋便道：“如此甚好，快带皇嫂去，好好伺候着。”
“是。”
不能让他开口，他一开口，自己完全就插不上话了。猛地越想越气，怎么莫名其妙的每次这些麻烦事就回到自己头上了，自己明明是来找麻烦的！
“算了，不用去了。”她走到殿外，哼了声，“不就是为了引开我吗，我这辈子不吃亏，这原则不能改。”
孙胜弯腰听着，只听她说：“也不用带我看了，上贡的自然都是好的，精挑细选过的，便都给我送回府吧。”
孙胜猛地一呛：“您都要了？”
“不然呢，你们陛下天天将麻烦丢给我，我要他点东西怎么了？”宋芃芃理直气壮的说。
“娘娘有所不知，这批蜀锦是新到的，陛下和皇后娘娘都还没看过呢。”孙胜心说你留两匹给皇后娘娘也行啊。
“不新我还不要呢，他们要出去，穿什么蜀锦，怪招摇的，粗布衣服打发就算了。”宋芃芃大手一挥，“我回府等着了，别磨蹭。”
……什么仇什么怨啊，孙胜叹了口气，心说这可不能怪他，要怪就怪陛下，谁让陛下没说清楚给多少的。
宫里的马车来到宋家门口的时候，饶是宋老将军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送走了使臣，小声问：“你……不是说找陛下议事吗，转头打劫皇宫去了？”
“明明是他打劫我好不好，我只是收点利息！”宋芃芃满不在乎的说，“眼瞅着夏天就要到了，正好爹娘和哥哥嫂嫂们挑挑有没有喜欢的，留下作身衣服。”
“胡闹！越来越没规矩了，那是陛下，这么快就忘了曾经的事了？”宋老将军又气又急，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她气道。帝王之心，岂可随意揣测逾矩？
“爹爹小心谨慎了一辈子，可换来了什么？怀璧其罪，陛下若圣明，便不会滥杀无辜，陛下若不圣明，再小心谨慎也是无用。”
“这话也说得？”
“为何说不得？”
“爹爹，妹妹一向有主见，左右现在这位陛下也指着妹妹，看着也不似顾藏霖那般荒唐，您就别为这种小事生气了。”宋家大哥劝道。
“这丫头，好了伤疤忘了疼。”宋老将军叹了口气，“为人还是为臣，最忌讳得意忘形。”
“是是是，女儿知道了。”宋芃芃口不对心的将宋老将军送回房间。
檐下的燕子好像又多了几只小的，日日嗷嗷的叫着。算算日子，他们应该已经到郑国了。物是人非，不知再见，是个什么感受，可还能和从前一样，还是已经无形之中竖起了壁垒，生疏了。
不知，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她突然有些好奇，自己自从出生到现在，周边都是王公贵族，即使下视巡查，也是在簇拥中看上一眼，浮于表面。不知道真正的人世是什么样子，各式各样的喜怒哀乐，各式各样的活法……
“来人。”她喊道。
“小姐。”门外的侍女应声进来。
“我那身新衣服做好了吗？”
“回小姐，做好了，按照您说的，挑的最鲜艳的，配着金线，绝对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就着人拿过来吧，你来替我梳妆。就要，我出嫁那日的装束。”
侍女一怔，回到：“是。”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点的描眉点唇，好似透过铜镜，看见了过去的自己。出嫁那日，自己是什么心情呢，好像和平时一样，无悲无喜，就像过着平常的一天一样。
当时，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真的动心吧。可即使是动心了，现在再回想起来，他们之间，他们的过去，好像没什么值得言说的地方，除了算计旁人，就是他在称赞自己的算计。
她笑了笑，穿上新衣，说道：“陪我进宫吧。”
地牢还是那个样子，不过开春了，也好挨了些，不至于滴水成冰，冷得和冰窖一样。但也潮了不少，一进去就是一股霉味。顾藏霖看见今日盛装的宋芃芃愣了愣，一时恍惚，好像看见了从前。
“好久不见。没别的，突然，就想来见见你。”她找了个椅子坐下，将手里的酒壶放在桌子上，倒出一杯，淡淡的说，“上好的陈酿，陛下如今微服私访不在宫中，我便偷了些来给你。”
“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顾藏霖冷笑了声，“何必拐弯抹角？”
她笑了笑，没和往日一样斗嘴：“今日，突然就想起来了我们之前的一些事，就来看看你。之前，听皇后娘娘她和陛下的过去，有点羡慕。然后仔细想了想我们之前，却突然发现，好像想不起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我们不是被算计，就是在算计人，反正里里外外的，总是逃不出这两个字。我爱你，你也爱我。但我们更爱我们自己。”
她抬起手，立刻有侍卫过来。她淡淡的说：“送先帝上路吧。”
顾藏霖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反应过来什么，看向那杯酒：“你要杀我？”
“既然决定放下了，就彻底和过去说再见吧。”
“不，我不要，你不能杀我，你凭什么，你没这权力！”
“陛下许我，随意处置你，他绝不过问。”
“你以为顾藏锋就是什么大度圣明的了吗，飞鸟尽，良弓藏，你在哪下场都是一样的！而且，他可没我们这种情谊在，不会放过你性命的。”
“是吗，或许吧。不过，我现在倒是觉得，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她起身向外走去，身后的侍卫压着顾藏霖喝了那杯毒酒。门口的光照进地牢，顾藏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
总算是过去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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