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时她不曾在意，这一切，早已入了他的眼，而他的唇角间不知何时扬起了笑容。
海上的阳光总是来得早，去得也早，窗户没有关好，被风吹得开开合合，阿济在这种声音惊醒，看向外界的天色时才发现，不过打了一盹的功夫，竟然已经是黑了。
迎着从窗外吹进来的风，阿济站起身在关好了窗，再回身时却见丰彻从书册中抬起的眼眸，此时正看着她笑笑的好像说了什么。
阿济是觉得自己是真的睡的有些糊涂了，只是看他的唇动了动，却没有听他说的话语，便问道：“什么？”
丰彻却不愿再说了，只摇了摇头，目光再次回到了书册之中，但很快的他又抬起头来，语调轻缓而略有迟疑的向她道，“我在想你这样好的姑娘就没有定过婚约吗？”
阿济闻言神思微愣，那模样落在眼里是他的目光不由得深深为方才的言语感到唐突，正想用其他的话语化解时，她却已经开了口道，“曾经也有过，是我邻家的阿哥，没有下过明确的聘书，却是两家人都暗自认定的事情，但后来阿哥从了军，在杳无信息的等待之中，父母便将我卖到了班子里……我们后来是有见过的，他也在营中做了少队。”
本来是苦涩走向的故事，让她说起来这件事毫无凄凉之意，甚至于谈及那个他时，她眉眼之间没有惋惜，反而是娇羞之态。
“可惜吗？”不知为何他看着她眉眼中的姿态就这样的将心中藏匿的话语说出了口。
阿济回转过了眼眸看着他，浅笑道：“不知道。”
这是她唯一一次向他说过自己的故事，却将自己隐藏在层层的词句之中。
他低低的唤道，“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在遇到过想要嫁的人吗？”
或许是因为外界的风不断的吹打着窗棂，他的话语听起来并不是很真切，阿济似乎是他的话语也很有意思，唇角之间弯起的弧度又是丰彻熟悉的那个清纯的姑娘，“听他们说要嫁给官吏家的公子，便是要有上佳人的美貌，我没有这种美。”
丰彻的眼线挑起，只是飞扬的双眉下那双眼却是毫无笑意，吐出的每个字都如同在火中淬炼过一般，落在技能的青石板上掷地有声，“本王觉得她们的美，比不上你的千万分之一。”
阿济惊愕于他掷地有声的话语，抬起眼眸时对上的是他无比坚毅的神情，就是她和他认识以来第一次听到他以本王自称，就这一次他说的极度权威，那样不容置疑。
那样子不像是再和她说什么，而像是在用一个天生而来的皇族的权威对外部宣布一个既定的事实，她忽然有种想要笑，却眉眼之中也含着泪水。
因为他是帝王，所以他能够说出这样不容置疑的话语，那千万服从于他的民众呢，却要在他随便说出口的一句话中便被选择改变命运。
只因为他是帝王！
就是因为他是帝王！
阿济忽然想起了一因为一纸诏令而远赴边疆的阿哥，想起了因为开疆扩土而强令出关的叔婶，想起了为了一点粮食乞求的父母，想起了极力承欢而香消玉损的姐姐，想起来了一个一个因他们的意愿而支离破碎的家庭，想起了现在的自己，抛弃了自己的姓名，处心积虑的进入了他们的局。
帝王啊，那种权威啊……
阿济看向丰彻，本打算以一种调侃的语气回笑，却不知为何笑意到了唇边却成了苦涩，她还是极力的吐出一句不明内里的话，“王爷真的会哄阿济开心。”
她眼神清澈的传达出此时的心情，丰彻自然也是明白，因为他面容之上坚毅的神情正在不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一种困顿之中而无力的挣扎。
但她没有抬起眼眸，自然也没有将他的神情收入眼中。
丰彻拿着笔蘸了蘸砚台之中已经干涸的墨汁，眸眼再一次垂入到书册之中，房间里的气氛又回到了先前静寂的状态，她亦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再一次回到了软塌之中，拿起了方才落下的那本写着小曲儿的册子，但是上面炫彩的文字却是逐渐成了淡漠的背影。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牧也即使是深感于这种权势，却仍要极力的奔走于其中。
那年从执灵回京也是像这样像今天里阴沉沉的天气，矮矮的木门前面，有一个姑娘站在浅浅的水洼之中，她似乎只是片刻的停留，因为很快的，当她接过来从里面的老妇人手中递来的伞柄，便转身向着紧密的雨帘继续前行，毫无缝隙的雨帘将这方世界分出若干的隔框，每向前踏出，身后的雨帘便瞬间合拢再无缝隙，裙子沾上了雨水，沉甸甸的重量黏在小腿上，每踏出的脚步都变得格外的沉重。
可是她依旧努力的迈开步子前进，固执的向前走，但却又很真切的知晓每一步都是踏在了自己的心窝之上。
现在是往京城走，往后又该去哪里呢？
鞋子踩过水洼破碎的镜面溅起很多水花，眼前似乎又见到了故里矮矮的雪山，那双凝望着她的双眸也是出现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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