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城外。
身披红色袍子的曹操极目远眺，似乎要用目光，将一道身影给追回来，不过他却根本没有做到。
风乍起，凉飕飕的。
“父亲，回去吧。”
曹昂从旁边走过来，搀住了曹操的胳膊：“晖弟已经远去，必会带来捷报，您就不必如此了。”
“子修！”
曹操反过手来，狠狠地将曹昂的手抓住：“你可知道，为父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为父都是为了你啊！”
他没有等儿子回答，便自问自答地叹息了一声：“报纸确实是好东西，伐木场之类的也都是很不错的主意，可以让许都安定，还可以让许都变得更加大，更加宽阔，也更加的气派。
然而这一切的背后，却是一双看不到的手。
若是此刻为父雄踞北方，已通达西北，足迹远至东北，又能令中原匍匐脚下，浩明所做之一切，只会增加曹氏的底气。
然，眼下为父仍未能扫平北方，此时此刻他便有了如此之重的权柄，甚至是从旁开拓而出的，子修可知这一切将会导致曹氏如何？”
“孩儿不知。”
曹昂摇了摇头，他确实没有想到。
“曹氏从兴盛的那一日开始，便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若是继续兴盛下去，反噬便会出现了。”
曹操笑了笑，拉着儿子的手往回走，同时解释着他这么做的原因：
“这天下之间，总有人会看我曹氏不顺眼的，为父要是让这报纸继续下去，确实可令曹氏辉煌，却会得罪许许多多的人，其中便包括了荀令君。”
“啊？”
曹昂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反驳道：“荀令君不是一直都对父亲您言听计从，且对您忠诚无二嘛，为何您……”
“假的！”
曹操撇了撇嘴，轻蔑道：“你道荀彧为的是我吗？他为的是那位陛下，若是看到我曹氏如此辉煌，怕是会顷刻间便会选择了旁人。
若是他一走，必会带走荀攸、郭嘉、韦康、严象、徐奕等人，这些人都是他举荐之人，有举荐之恩，不可不报。
到了那时，为父该如何，你又当如何？”
“那时，恐怕袁绍会兵临城下，且由于父亲麾下无可用之人，怕是会，会……”
曹昂哆嗦着，没有说出来更多的话，因为只要一想到那种局面，他就觉得浑身发抖。
之前，郭嘉的十胜十败，他听说过，还觉得挺有道理。
但要是真的出现了曹操所说的局面……
那么失败的人，可能就是曹氏了。
“不仅仅是荀彧，还有孔融呢，且还有一批隐藏于幕后之人，为父现在暂时还不能与他们计较。”
曹操呵呵冷笑着。
随即，他看着曹昂满脸奇怪的色彩，不由得笑道：“浩明之才，强于社稷，而弱于朝堂，若是他能有社稷之能三分于朝堂，我曹氏可无忧也。
未来北方若是被扫平，曹氏便可真正立足于天下，届时再用他之才，这江山社稷将会变得铁桶一般，盛世也将到来，但此时，却不是机会。
你要记住了，曹氏最高的目标，并不是要帮他汉室如何，而是要我曹氏如何才能屹立不倒。
你，可明白了？”
“明，明白了……”曹昂此时的心神还有几分恍惚。
野心勃勃的父亲，阻拦于路上的荀令君、孔北海，以及其他诸多藏在背后的人。
这都让他感觉到一阵阵脊背发凉。
不过想着想着，他却骤然之间转过身，看向了雄姿勃发地父亲，望着对方眼神里燃烧着的希望火焰，曹昂觉得自己懂了。
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才算是真正的得到了父亲的认可。
……
“阿嚏！”
长社县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也少了几分贵族模样的曹晖，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不会着凉了吧？”
随后，他浑身就有些发抖。
这是一个感冒病死概率在十分之一左右的时代，连曹操的儿子，也都有两个因为着凉受风而死。
曹晖有些怕了，于是本来不应该在长社休息的他，直接入了城。
相比于许都而言，长社要差了很多，甚至就连他曾经任职的新汲都有很大不如。
不过，这里所看到的东西，却让他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百姓们倒是还好，每一个都可以说是各司其职，也算是能够维持温饱，虽然看身上的衣服，应该吃的也不怎么好……
但，相比于流民而言，他们可就好太多了。
那些流民的眼里，一丝一毫的希望之光都没有，所能看到的一切，都是绝望，无神，还有着深深隐藏在背后的欲望。
此时此刻的他们，缺少的只是一把火焰。
若是有一把火焰燃烧了起来，这些人便会瞬间投入其中，让世间的一切，都燃烧起来，化为灰烬。
想到这些，曹晖便浑身抖了一下。
他实在是不敢想象，这些人是何等的悲哀。
“哎，我也帮不到你们啊。”
摸了摸包裹，里面除了能够跟人同归于尽的东西之外，就是一大块的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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